掉落下来的速度很快, 这个坑应该不算特别深,直径也?不大,摔下来时, 盛阮听?到简熠身体?撞在岩壁上发出闷哼声,掉落坑底之后, 他双腿分开趴在简熠身上, 能感觉到双脚抵在坑壁上。
简熠喊了盛阮几声没得到回应,再开口时忍不住又咳了几声,淡淡的血腥气飘来,盛阮趴在他胸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简熠咳嗽时胸腔里的嗡鸣声。
他伤得更严重?了, 不知道摔到了哪里, 估计出了血。
有个人肉垫子将他牢牢护在怀里, 盛阮倒是没怎么摔到,只是简熠身上硬邦邦的, 还是硌得他有些疼。
他身体?烧得厉害, 身体?困倦地睁不开眼睛,小猫似的哼唧了几声,便感觉简熠一只手将他搂得更紧了, 另一只手在他脊背上安抚地拍拍。
简熠搂着?他躺着?缓了会儿,才撑着?地面靠坐在石壁上, 让盛阮横卧在他腿上窝进他怀里。
他伸手去碰盛阮的额头, 温度烫得惊人。
坑底一丝风都没有,简熠将贴在盛阮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开, 露出底下泛着?不正常潮红的一张脸, 浓黑卷翘的眼睫微微震颤着?,显然?是睡得不踏实,两弯眉毛时不时蹙起, 身体?不自?觉往他怀里钻。
这坑洞目测将近三?米高?,若是平时,对他来讲到不算是很难的事,但他现在摔折了一条腿,两次从高?处摔下来,身上不止外伤,腿骨和脊骨都有明显的不适,身边还有个高?烧不醒的盛阮,手边也?没有趁手的工具,那就不太好办了。
后脑处的痛感越发显著,简熠抬手摸了一把,掌心一阵温热黏腻的触感,他感觉到眼前?一阵晕眩,强撑着?垂眼看着?安静躺在他怀里身上发烫的盛阮,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这样烧下去不行,必须要?先退烧。
简熠在黑暗中摸索着?拿到了挂在身后身上的背包,里面两瓶水还剩了大半,小面包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了。
他从盛阮破碎的裙摆处又撕了一块布料下来,浸满水敷在盛阮额头上。
盛阮眼睛睁不开,却能感受到简熠所做的一切,额头上冰凉的布料被焐热之后,很快被揭走,再敷上来时又是冰冰凉凉的,几次下来,盛阮脑袋也?没有那么晕了。
身体?的不适并不能影响到他内里的意识状态,盛阮听?见简熠在他耳边轻声说话,絮絮叨叨地和他讲着?一些之前?从未听?他说过?的话。
“盛阮,阮阮,有时候我真的挺嫉妒谢栩的,明明我们的命运才是从出生那一刻就交缠在一起的,但却硬生生分开了十八年才能有机会重?逢。”
“但他却那么幸运,能在你的人生里占那么多的篇幅,甚至还能被你承认,做你光明正大的男朋友。”
“还有盛嘉衡,你也?察觉到他的心思没那么单纯了吧,但你还是默许他以?哥哥的名义享受你明目张胆的偏爱和依赖,他在你心里是最特殊的,对吗?”
简熠语气透着?浓郁的不甘。
“是不是我们重?逢得太迟了,你心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不,不对……”
他又自?言自?语般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陆昶和那个纪辞,他们和你也?没有从小到大的情谊,但你愿意在他们面前?做另一个自?己,愿意打扮得那么漂亮给他们看,你是不是也?喜欢他们?”
“你的心里装得下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一点点?”
“我看到你和其他人亲密的样子,真的嫉妒得要?发狂了。”
他声音微微发颤。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对你太坏了,还是我的性格太差了?你告诉我,我都会改,我都听?你的……”
“你也?像喜欢他们一样,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我知道我们都无法成?为你心里唯一的那个,但我还是想要?你能喜欢我一点……”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很荒诞?”
他的语气逐渐归于?平缓。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诞,我讨厌分享感情,以?前?的我也?根本不屑于?去讨要?别人的爱,回盛家之后我知道他们都喜欢你,我根本不在乎,就算和他们有血缘上最亲密的关系,我也?从来没想过?去争取在他们心中的爱和地位。”
“我那时觉得,如果要?爱我,就要?完完整整地爱我,我不要?从对别的爱里匀出来一点分给我,那太廉价了。”
“但遇上你,这之前?所有的关于?爱的理论都被推翻了,之前?自?以?为清高?的坚持都变得没有意义。”
“他们爱你是理所应当的,你应该得到全世界的爱,得到我的爱对你来讲或许就像早晨起床喝到一杯热牛奶一样稀松平常,不值得拿出来说。”
“我希望你能被全世界宠爱,又害怕太多人爱你,让你眼里看不见我,就算我像小狗一样缠着?你摇尾乞怜,是不是也只会让你觉得厌烦?”
简熠的语气里又逐渐溢满憧憬。
“我想,如果你能施舍给我一点点爱,哪怕在你心里只能占上一点点位置,就算要?用我的生命去交换,我也?愿意的。”
“阮阮,我真的好喜欢你,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在你清醒的时候和你说这些话。”
“你会记住我吗?”
“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有没有可能,也?会有一点点喜欢我?”
简熠的声音很虚弱,或许是体?力不支,语调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但或许是离得太近,收到他身体?里能量的影响,盛阮却能完全感知到其中包含的浓烈的情绪,如看似平静的江面底下汹涌的暗流。
周遭太过?安静,除了耳边紧贴着?的胸腔里的心跳之外,他就只听?到两道交缠的呼吸声、以?及简熠的剖白。
但江底下的暗流通常是不为人所见的。
他的剖白也?是得不到回应的,这注定是独属于?简熠一个人的独角戏。
简熠怎么像说遗言似的……
我有点不好的预感,算了我一向乌鸦嘴,我不说了
其实简熠也?还行,很有觉悟,一起做阮宝的翅膀吧。
头上的湿布换了一次又一次,盛阮脑袋终于?没那么烫了,但身上的不适感却没有缓解多少,连续几次发烧,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讲,也?有些太超过?了,中间简熠往他嘴里哺了几回水,大半都从唇角溢出来了。
眼皮依旧沉重?,但盛阮知道,如果他想的话,也?能奋力睁开,但周遭简熠身上逐渐流淌出来的念力能量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