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珏:“……”

他把陈序的练习册放到徐招娣面前,一本正经地撒谎:“这道题怎么做?我上课没听。”

徐招娣愣了一下,小声说:“我记得你听了呀。”

方清珏破罐子破摔:“他太笨了,我懒得给他讲。”

陈序听罢也没急,反而勾起唇角笑了出来。他直勾勾地看着徐招娣,软着嗓子问?:“他不愿意教我,你能教教我吗?”

他从没用这种语气和谁说过话,方清珏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觉得男生夹起来可真踏马可怕。

徐招娣犹豫了几?秒,说:“我,我怕我讲不明白。”

“怎么会呢?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行的。”

徐招娣沉吟片刻,说了句那好吧,拿出草稿本按照题干画坐标轴,陈序顺势坐到了她旁边。

他单手撑着下巴,歪头朝她侧坐着,目光根本没落在草稿纸上,而是徐招娣因为过于紧张而轻轻颤动的睫毛上。

这两个人身?高差和体型差都有?点大,陈序朝人侧坐着,那架势特别?像狐狸把一只小兔子堵在了卡座角落里?。

“听懂了吗?”她小声问?,说话时都没敢抬眼去身?边的人。

陈序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说:“听懂了。”

“那你做,做一下。”徐招娣反手把写着答案的草稿纸扣住了。

陈序:“……”

他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脸上写满了抗拒。徐招娣等了片刻,有?点迷茫地问?:“怎么了?”

“我脑子笨,要不……”陈序挠了挠头,“你再讲一遍吧。”

闻言,方清珏偏过头去,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误打误撞地组成了避风塘写作业小组,每天?放学都会一起过来。

陈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明和他们不在一个楼层,却天?天?在他们班后门晃悠,美其名曰找方清珏有?事,然后霸着方清珏的座位向徐招娣问?题,把方清珏搞得只能去走廊窗台那站着写卷子。

他夹着嗓子装了好几?天?小奶狗,徐招娣果然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说话都不怎么结巴了。

这天?,他们三?照旧在避风塘写作业。一阵门铃声响起,随后,方清珏听见身?后传来了胖子的声音:“卧槽,我没眼花吧?耳东居然在学习!”

他笔尖一顿,心立刻提了起来,立刻回过了头,果然见胖子身?后跟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伍哥,川哥。”陈序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你们怎么来了。”

“喝奶茶啊。”胖子走到他旁边,弯腰看他在写什?么。

江川坐在方清珏旁边,眼神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游走,表情有?点微妙:“我说你最近怎么没问?我题,原来是换老?师了啊。”

自打暑假班开课,他每天?忙着消化新学期的知识,没再啃高考题型,也就没和江川打电话。所?以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愧疚感。

“没有?。”方清珏握紧了笔,语气有?点委屈,“我没问?过别?人题。”

“你最近做的题都会?”江川一脸不信。

“有?不会的,”方清珏说,“但看答案能想明白。”

闻言,江川在嗓子底笑了一下,说:“看来上课认真听了。”

方清珏低着头,盯了几?秒眼前那道题,小声嘟囔着:“一直都挺认真的。”

他这一句压得太低,就靠得最近两个人才能听清。而且语调是前所?未有?的软,比陈序故意夹出来的声音自然了几?百倍,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稀有?的撒娇。江川听罢,立刻侧过头来看着他,喉结滚了滚,没说话,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变烫了。

坐在对面的徐招娣偷偷瞄过来一眼,又偷偷瞄了一眼江川,然后立刻收回目光继续做题。

胖子打趣够陈序,走过来拍了拍江川的肩膀,使了个眼神说:“走吧,别?耽误祖国的花朵学习了。”

江川嗯了一声,起身?时像不经意似的往方清珏这边歪了一下,在他耳边说:“笔记别?落下,继续往后做。”

温热的气息撩绕着耳廓,转瞬间就消失了。方清珏的睫毛颤了颤,感觉心里?有?点痒,胸口有?点热,整个人都有?点飘。

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家,他打算再往后做两页高考题,没想到刚坐下来,就听见了噼里?啪啦的拍门声。

真烦人。

方清珏走下楼,叽叽歪歪地打开门:“你就不能带钥匙吗!”

方一航醉醺醺地倚在门口,闻言看过来一眼,迷离的双眼顿时睁大了一圈。

方清珏懒得理?他,转身?就往回走。

下一秒,他脚步一顿,缓缓低下头,望着横在腰间的手臂,黝黑的瞳孔剧烈地震了震。

他曾经因为方程一句善意的谎言,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怀有?期待。

他以为在这个世界上,至少他是爱自己的,至少他是期待自己出生的,至少他是把自己当做儿子来爱的。在被林真真蓄意忽视的十几?年里?,他一直默默地期盼着方一航出狱。

没想到,十五岁那年,他们目光对上的一刹那,他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未加掩饰的怨恨。

那个眼神和林真真看自己的眼神太像了,方清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家,没有?任何人期待自己的出生。

这个拥抱来得太迟了,但他没有?推开方一航。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传过来,林真真崩溃地叫喊着:“方一航!你看清楚那是谁!”

方清珏眉间轻蹙,缓缓回过头。与?此同时,束缚在腰间的力道消失了,方一航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瞳孔都缩小了,表情甚是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