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激动。”江川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很平静,“先消消气。”

他的态度让方清珏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深深的无力感让焦躁的情绪迅速占据了上风,瞬间就烦得想从车上跳下去。

他深深地看着江川,看了得有几十秒,却未能从那双浅淡的眼眸里读出任何情绪。

方清珏彻底冷了脸,眼里的锋芒竟是前所未有的尖锐。他收回视线,坐直身体,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蓦然变得压抑。

江川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可他不确定方清珏到底在气什么,不好轻易开口,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胖子,希望他能说几句话活跃活跃气氛。

“该。”胖子白了他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

江川:“……”

出租车很快开到了医院。

许是身上的血太吓人,方清珏等人一进医院就被护士领进了病房。医生检查完说幸好伤口不深,但还是缝了几十针。

江川背上的创面太大,是在手术室缝的针,方清珏和胖子守在门口,没看见缝的过程,但在他被推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像鱼钩一样,和针线盒里的针差不多粗的弯针。

一想到这东西要在皮肤里扎来扎去,他的脊背就跟着隐隐泛疼,脸色就更臭了。

江川趴在病床上挂水,胖子像门神似的杵在门口,方清珏则坐在病床左边,像只镇宅兽。他们两谁都不开口说话,屋子里又只有江川一个病人,静得有些可怕。

“你怎么来了?”江川试探着逗方清珏,“这么担心我啊?”

方清珏连看都没看他:“废什么话。”

这会儿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不像刚冲进巷子里时那样慌乱,也不像在车里时那样烦闷和无力,万般情绪褪下去,露出蛰伏在根茎深处的愤怒。

他声音很冷,表情更冷,像寒冬腊月凝在窗棂上的冰碴:“到底怎么回事,再撒谎我立刻走人。”

江川无法,只能扭头去看胖子,希望他能帮忙美言几句,没想到胖子再次像没看见似的别过了脸。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坦白从宽:“我到你家附近的时候,发现有几个黄毛蹲在胡同门口。那几个人经常在我家那片儿打架,我怕他们是冲方程来的,就想和老伍解决完了再去找你哥。”

“你怎么解决?”方清珏乜眼看他,“你打个电话让方程换条路走不就完了吗?我家院子翻出去就是浅水湾,大不了就绕个远,用得到这样吗!”

“谁能想到他们后面还有人。”江川略带讨好地笑了笑,“再说他们也没有打架的意思,只是想拖住我们,不让我们去学校,寸头来了以后才打起来,不信你问老伍。”

江川看向胖子,胖子和他对视了几秒,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最后来的,而且一来就冲那几个混混发了火,明摆着是知道抓错人赶过来收拾烂摊子的。”

方清珏立刻抓住了重点他们堵方程,是为了拖住他,不让他坐学校的大巴。但方程还是赶上了,所以寸头知道手下堵错了人。

那么问题来了。

“他怎么知道方程赶上了?”他问。

江川略微思忖了几秒,说:“大巴停在操场,校外人不可能知道都谁在车上。”

“这么说,是咱们学校的人给寸头通风报信?”胖子有点诧异。

“不止。”江川正了正神色,“那个人应该也在大巴车上。”

胖子不解道:“可他为嘛要这样呢?方程上不上大巴车和他有啥关系?”

方清珏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想堵方程的人并不是寸头,而是参加了这次省联赛的人。他就在大巴车上,看见方程上车就立刻通知了寸头,寸头知道手下堵错了人,才气冲冲地去找你们算账。”

“可他图什么?”胖子一脸茫然,“他总不会觉得只要方程参加不了,他就能拿到好名次吧?”

胖子无心的一句话,却醍醐灌顶般地拨开了迷雾。方清珏和江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真相了。”

“不能吧……”胖子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方程那变态的成绩在市里都出名,谁这么不自量力?”

“他应该也拿过满分,”江川分析道,“所以觉得自己只比方程差了一点点。”

“难道是……”胖子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微妙,“操!他不就拿过一回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他说着就摸出了手机:“我这就给裴老打电话,让裴老知道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有证据?”江川不紧不慢地问。

胖子:“……”

他点击屏幕的手指停滞了一瞬,然后烦躁地骂了一声操,心不干情不愿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方清珏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你们知道是谁?”

江川道:“只是怀疑。”

“那你们被堵住的时候为什么不报警?”方清珏说,“警察一查就能查出来是谁在给寸头通气。”

江川一听就笑了:“江湖事江湖了,报警反而会没完没了。”

胖子也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小打小闹警察叔叔挺多口头批评几句。”

方清珏的眉头陡然一沉:“都动刀了还小打小闹?!你到底懂不懂法!”

“嘿!”胖子蓦然站直了,“动手咋了,就这刀伤,还没等结疤他们就能出来报复了,然后咋办?川哥又不是光杆儿一个,你让阿婆咋办!”

方清珏语塞一秒,气得站了起来,“难道就这么算了?”

“你两急什么。”江川抬手扶了下眼镜,眯眼笑了笑,“没听过一句话么,恶人自有天收。”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方清珏恨铁不成钢地说,“就这么错过CMO,我看你高考怎么办!”

“这我倒是无所谓。”江川不大在意地说,“我不参加竞赛也能考上想去的大学,没人干涉我读什么专业。那辆大巴我上不上都行,你哥才是非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