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江川立刻笑着朝他跑了过来。
没看见人的时候,他尚且能克制。可一看见,那些翻腾的,汹涌的,压抑的情绪立刻引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
方清珏怔怔地看着越跑越近的江川,双眸骤然沸腾,心情好比百江入海,无比复杂。
“哎哟……”江川突然停了脚步,隔着几?步的距离凝眸注视着他,几?秒后?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停在面前,抬手抚摸他潮湿的眼?角,“谁欺负我们方医生?了,眼?睛红成这样。”
方清珏吸了下鼻子,别过脸去看右侧的灌木丛,有点不耐烦地说:“做手术累的。”
江川依旧凝望着他,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他眼?下的肌肤,眼?神很?是深沉。方清珏感?觉泪腺坏掉了,温热的掌心贴覆在脸上那一秒,他就?忍不住流泪。
“你?是不是……”江川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
方清珏像再?也控制不住了似的,上前一步,仰头吻上了江川的唇。
薄唇牢牢地挤压在一起,触感?有点凉。江川垂眼?看着他,眼?尾渐渐染上了落日?的霞光。
沉默的爱必然厚重,相互惦念的人应该重逢,就?像全世?界的水都会在湿云中再?度交融。他们在玫瑰色的晚霞里相拥,在绿林荫里急行,回家后?,又挤在玄关逼仄的角落里亲吻。
是方清珏主动的。
他在江川问出口的那一刻堵了上去。
江川没回应,或者说是没敢回应,就?和他唇瓣贴唇瓣地接很?纯洁的吻。
后?来,方清珏的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江川便亲吻他的眼?角,一遍遍地低哄。
“我没事。”
“我真的没事……”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方清珏停止不了抽泣,像泪失禁似的,根本控制不住掉眼?泪。
然后?江川就?不说话了,他按着方清珏的肩膀,捏着他的脖颈和他接吻,接很?深的那种湿吻。
他们太久没接吻了,久到两个人都有点生?疏,蜻蜓点水似的你?来我往了一阵才变得凶猛。方清珏的注意力果真被带偏了,他较劲似的纠缠着江川的唇舌,仿佛在这种极致亲密的举动里摄取安全感?,来抵消盘踞在心头久久不散的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江川扔床上,扒下他的裤子,像以前那样用很?激烈的情事去补足安全感?。但没等实施,他就?被反压在门口的橱柜上,在这个窄小的角落与江川交换了许久的唾液。
久到两个人的唇瓣都有点肿,有点痛,久到回响在屋子里的细微声响差不多有一部电影那么长,一切才结束。他们的喘息都很?重,方清珏搂着江川的头,和他额头贴着额头,呼吸撞着呼吸,视线也无声地炙热地交缠着。
“江川。”
江川嗯了一声。
“Ich liebe dich.”
话音一落,方清珏就?清楚地看见江川眼?里的光颤了一下,然后?,眼?眶变得更?红了。他很?轻,很?短暂地吻了一下方清珏的唇,像对暗号似的,回了一句“Du bist der Sinn meiner Existenz”,而不是我也爱你?。
也许是爱这个字太沉重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闭口不提。
“你?这个骗子!”
方清珏眼?睛又湿润了,他扯开江川的衣领,用力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咬得江川倒吸一口凉气,讨饶似的认错,“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其实这段时间,方清珏一直在想,假设江川从秦朗那离开的时候没有遇上林真真,他们会怎么样?
还会分手吗?
直到这一秒,他才清楚地意识到,纵使那天他们有机会谈心,有机会去解开误会,依旧避免不了分开的结局。
因?为他的需求从未变过他需要江川卸掉面具,用真血肉和他相爱,就?像现在这样。
他的不安和患得患失全部来自于江川的遮遮掩掩,而江川遮起来的那部分,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害怕再?次失去他的消息,永远都不可能展露出来。
这就?意味着,没有这场决绝的分手,方清珏永远狠不下心去断联,他们也永远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相爱。
扎在心里的那根刺不知不觉变软了,逐渐消解在汹涌的爱意中。这一晚,他们依旧是沉默且亲昵地相拥着入睡,一个没敢问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永远不会开口说。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方清珏半梦半醒地嘀咕了一句,“江川。”
江川默默观察着他的睡眠情况,闻言很?低地“嗯?”了一声。
“多爱……”方清珏咕哝着,怕冷似的往他怀里钻,“自己一点……”
江川没说话。
他抱紧了方清珏,心想,可我觉得,有你?爱我就?够了。
*
牧泽退出了项目组,这让方清珏的工作量变得更?大了,下了班还得抱着电脑忙活到后?半夜。
江川像以前那样坐在旁边陪着。他把电视声音调得特别小,然后?从后?面抱着方清珏,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时不时看看电视,时不时看看电脑,时不时看看方清珏棱角分明?的侧脸,然后?凑过去亲一口。
夜深人静,万物都陷入了深眠,只有虫子还在唱曲。方清珏把PPT给哈德森教?授发过去,合上电脑,就?感?觉唇角被压住了。
他偏过头,和江川接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湿吻。
电视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盖住了暧昧的嘬吻声。吻着吻着,一个冰凉且圆润的东西贴在了方清珏的肌肤上,江川的手从身后?伸过来很?轻地握住了,触感?很?真实,令他不由?自主地身子一颤。
“躲什?么……”
“我,我还没洗澡。”方清珏双颊滚烫,呼吸也有点乱,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冲进了卫生?间。
微凉的清水兜头浇下来,他才反应过来什?么,叹着气朝外喊:“我没拿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