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啊,表哥”

“表哥?”有人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表哥?”

“都说了是表的。”

江川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被认出来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江家?会有动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更没想?到,江远阔没来,反而是江洋来了。

“听说那个老太婆快不行了。”江洋拿出一摞钱拍在台案上,朝横放在台面中央的小提琴比了下手,“这样吧,你给大家?拉段《哈瓦奈斯》,这些钱就是你的。”

江川恍若未闻,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啊,我忘记了,你现在是个废物,别说小提琴,牛琴你都拉不了。”

屋里响起?几?声嘲笑,江洋也咧起?了嘴角,指着面前那杯酒,“那就改喝酒吧,你喝了这杯酒,这些钱就都是你的。”

“十万块……”江川满脸蔑然,“江洋,你这几?年混得不怎么样啊,你和你爸处心积虑这么多年还没争到家?产吗?”

闻言,江洋脸色彻底阴沉下去,站起?来喝道:“你到底喝不喝!”

江川懒得搭理他,连个眼?神都没再给,转身就要?走。

“你特意把那个老太婆转到X大附属医院,是想?等邢医生主刀吧。”

江川蓦然回头。

江洋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向后一靠,抬胳膊拍了拍身边的男生,“这就是邢医生的儿子。”

“唯一的儿子,”江洋强调道,“邢医生究竟是明天?回来还是半个月后回来,只不过?是他一个电话的事儿。”

江川目光向左偏过?去,和那个男孩对上眼?。

这帮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少爷心思?都很?沉,几?乎看不出什么,他不确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他都不敢赌。

陈婆迟迟没有手术,一是手术费没凑够,二是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出国交流,还没回来,连主治医生都劝他等两天?。

江川陡然攥紧了拳,指甲深陷在掌心的凹纹里,都扣出了血,手背上的青筋一直延伸到了小臂。

“怎么样。”江洋势在必得地?看过?来,“喝还是不喝?”

江川没说话。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略微弯腰,伸手去拿台案上的酒杯。

江洋倏地?按住杯口?,笑得像条毒蛇,趾高气扬地?说:“你得跪下喝。”

江川抬眸,眸色沉沉地?盯着他,下颌线逐渐绷紧了。

江洋:“跪不跪?”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也不是一道选择题。

因为他没得选。

江川咬紧了后槽牙,用力得牙齿咯吱咯吱直响。可他别无他法,纵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低下头,慢慢地?,慢慢地?弯曲膝盖。

先是左腿贴地?,呈现出一个单膝跪地的姿势,几?秒后才弯下右腿,整个动作像一组慢放镜头。

屋内轰然响起?刺耳的笑声,这声音被麦克风放大,从?高质量音响里播放出来,像场毁天?灭地?的台风,将他吹得行销立骨,血肉尽毁。

江洋拿起那杯酒,递到面前,挑着眉看他。

江川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沾着血的指尖刚伸出去,就感觉脸颊一凉,整杯酒都泼了过?来,透明液体顺着下颌往下滴,白?衬衫都湿了一大片。

“一口?酒十万,你他妈当老子傻?”

江洋放下酒杯,把剩下大半瓶的伏特加推到江川面前,讥讽道:“这才是十万的量。”

江川再次攥紧了拳,指尖陷进血肉模糊的掌心,“好。”

话音一落,他拿起?酒瓶,仰头喝了起?来。

也许是刚刚吐过?,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的时候嗓子火辣辣的疼,像被一把小刀慢慢地?割,深深地?划,连吞咽都很?困难。

但他不能停。

豪饮伏特加就像在吞咽烈火,一鼓作气喝完最好,越慢越折磨,停下来反而会给大脑反应时间,届时还有没有力气站立都未可知?。

但750ml的量太大了,江川吞吐几?下就忍不住想?吐,眼?皮也沉甸甸地?往下坠,身体迅速升温。

连脸都是烫得,灼灼发红。

他攥紧了拳头,指尖死命往冒着血的伤口?里抠,企图用这股疼意提神。但比起?刀割般的喉咙,这点疼几?乎算不了什么,喝到后面,他都感觉自己喝的不是酒,而是流动的钢针。

身体里的力量慢慢卸掉了,脑袋也发昏,江川被吊灯刺眼?的光线晃得有点晕,有点立不住了。

但他不能倒。

江川阖闭双眼?,耍赖似的抓着酒瓶的尾端在空中画了几?圈。这个动作是和邹思?伍学的,东北话叫炫一个,看起?来有点野蛮,但眨眼?间,剩下的酒就都被喝光了。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吹了声口?哨,有人鼓起?了掌,江川把喝光的酒瓶往地?上一摔,撑着台案上的那摞钱,踩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站了起?来。

他依旧低着头,闭着眼?,脑袋四周全是声音,感觉魂都是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