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体育特长生，班里唯一一个不是靠成绩分进?来的?，脾气?比刺头还刺头，人称八中霸王花。她这一开?口，刺头当?即闭嘴了。

教室里再次恢复安静，看戏的?人也都收回了视线继续学习。徐招娣这才用极低极低的?气?声问：“……你是不是……也闻到了？”

方清珏没明白：“什么？”

“……就是……”徐招娣的?声音更低了，“……味道。”

方清珏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问的?应该是有没有闻到她身上的?药草味。

这几天确实偶尔会闻到类似膏药的?味道，但是气?味很淡，也不确定来源，他根本没注意。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没及时回答，徐招娣身体的?线条绷得更紧了，像拉到极致的?弓。

“嗐，不就是艾草汁的?味儿。”王筱回过?头，马尾辫随着扭头的?动作?刮了下白墙，“小?时候我妈经常用它给我洗澡，身上那味儿和你一样。”

徐招娣这才抬起头，看向王筱的?目光透着感?激，绷紧的?肩背也渐渐放松。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裴老夹着教案走上讲台，目光在教室里睃巡一圈，“刚刚，就刚刚，蔡主任又?在避风塘抓到几个抄作?业的?。”

他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说你们，打游击都不知道换地方，除了避风塘还是避风塘，我现在看见谁大清早拎个鸡蛋灌饼去避风塘就知道他准是去抄作?业的?。”

立刻有人唱反调：“那不一定，咱们年纪第?一也总去避风塘呢。”

“我说的?是大清早！”裴老掰断一截粉笔朝那学生扔过?去，“人家大清早去过?避风塘吗？连抬杠都抬不到正地方还考大学呢，烤地瓜吧你！”

教室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裴老用剩下的?粉笔敲了敲讲台，拉着脸道：“行了，甭笑了，蔡主任和避风塘老板打过?招呼了，以后但凡是八中学生，不管是在那写?作?业还是抄作?业全部通报批评。”

学生一听立刻都垮了脸，“老师，那我们学习小?组没地方讨论了啊。”

“咋的?，在家不能讨论啊？非得花钱去奶茶店里挤啊？一个小?组四个人，挨家换着讨论呗。”

“老师”

“别老师了，我都快成风湿了。各小?组组长安排下每周都去谁家讨论，统计个表交上来。我定期抽查我告诉你们，甭想像以前那样糊弄一下就拉到了。”

话音一落，教室里响起齐齐地：“啊？”

“啊什么啊？就这么定了。”裴老一锤定音，随机就拍了拍黑板，开?始讲课。

学习小?组是按座位分的?，前后两排四个人一组，方清珏这组组长是王筱。一下课，她就回过?头来问：“这周去我家，下周去你家，下下周去你家，崔健他爸这个月都是夜班，咱们最后一个去他家，你们看行吗？”

方清珏没什么意见。

徐招娣：“……我得问问我姨妈。”

“为什么要问你姨妈……”王筱眨了眨眼，“你没和爸妈住一块？”

徐招娣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

方清珏看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了目光。

“那行，那你中午回家就问，我下午再交。”王筱说。

“好。”徐招娣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苹果，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王筱目光一顿，抬手推了回来，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嗐，多?大点?事儿。”

她做事雷厉风行，午休回来就把表格做好了。因?为她家来了亲戚，学习环境不好，所以最后的?排序结果是这周，也就是今天放学后先去徐招娣家。

徐招娣住在育才路的?尽头，那里有个很有烟火气?的?老小?区，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四个人进?屋时，徐招娣的?姨妈正在客厅边看电视边摘韭菜。

“来了啊。”她挤出一抹笑容，“讨论声小?点?啊，囡囡睡觉呢。”

这句话像是一个下马威，方清珏等人立刻变得很局促。徐招娣把书包放在餐椅上，见众人用讶异的?目光看着自己，才小?声说：“餐桌地方够大……我，我平时也在这写?。”

“是挺大，肯定能坐下咱们四个。”王筱笑着坐下来，暗暗瞟了一眼四四方方的?桌子，感?觉它更像麻将桌。

方清珏和崔健一人占据餐桌一边，把裴老发的?讨论作?业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A4纸大小?的?卷子，上面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拔高题，自己做肯定要做很久，还不一定能做出来。

姨妈摘完韭菜就进?了厨房，王筱趁机打听：“你怎么会住你姨家呢？”

徐招娣低着头，闻言沉吟了将近一分钟才开?口：“我爸妈都再婚了……”

“那你奶奶呢？”崔健说，“再不济也有姥姥啊。”

“我姥姥……”徐招娣慢慢握紧笔，声音越来越低，“早就过?世了……”

“对不起啊。”崔健有些愧疚。他挠了挠头，略显笨拙地说：“我不知道……”

王筱用胳膊怼了他一下：“写?你的?吧。”

徐招娣什么都没说，只把头低得更低了。

这已经成了她的?标志动作?，像鸵鸟一样，一受到伤害就会下意识想藏起来，那头波波头也确实能很好地为她阻隔一些不想看到的?目光。

方清珏默默打量着她，终于明白那天她为什么会说寄人篱下要多?干活心里才踏实。

“你这道题解法和我一样啊，裴老不让用一样的?！”王筱用笔杆打了下崔健的?胳膊肘，“你赶紧改！”

崔健：“可我就会这一种解法……”

以前学习小?组就是个摆设，拓展卷都是拿回家自己做，裴老为了让大家讨论起来加深印象，特意要求解题思路不能一样，同一道题四个人必须要用四种不同的?解法才行。

江川曾经评价过?拓展卷，说这相当?于高考最后一道大题，是拉开?分数的?关键。大多?数题型方程整理?的?笔记里都有，方清珏基本都做过?，便写?了个新解法给崔健，崔健立刻一副救大命了的?表情，赶忙往卷子上誊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