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善河被夸得面有红光,他?笑了几声,拿了筷子招呼起?来:“吃吧吃吧,南星,别客气啊,虽然就是点寻常菜色,但我这手艺向来还成。”
苗善河曾在御膳房里当过差,和御厨学过庖厨的技术,灶火上的功夫自然很是不错;桌上的小菜各个喷香诱人,色泽鲜亮,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蔺南星虽不是个爱攀附结交的,但该说的场面话,蔺广都教?过他?要怎么说;蔺小公公也是真心感念苗善河,自然不会去吝啬嘴皮子的功夫。
蔺南星场面话说了些,又敬了苗老公几杯酒,两人便?你来我往,热络地?客套了起?来。
不过多时,苗冉送来了苗善河要的匣子:是个红色的小方盒,外壳和这个屋子一样,陈旧掉漆,甚至还有不少?磕碰的痕迹,又收拾得一尘不染,就连阴刻的花纹都没染上半点脏污。
苗冉放下了东西便?又回了自己的闺房里。
苗善河捧着匣子,笑眯眯地?道:“我们这些大内的奴婢,一辈子都难有段好的姻缘,我呢与你们两位小夫夫算是投缘,也很为你们能?够修得正果高兴。”
他?温柔地?看着手中?的盒子,摸了两下,递交给蔺南星,道:“新婚贺礼我虽然送过你们了,但这件礼物却是我私心想送小友的……”苗善河和善地?笑道,“打开看看吧。”
蔺南星接过匣子,道了句谢,便?起?开锁扣,打开了盒盖。
木盒发出“吱呀”的轻响。
苗善河悠悠说道:“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娶妻了,这个角先生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你就拿去吧,送给有情人算是物尽其用?了。”
盒子里是一只白色的角先生,材质蔺南星没能?看出,像是石材,中?间有空,四周系带,使用?的方式一目了然。
蔺南星面色骤然涨红,不敢再多看一眼,“啪”一声合上了匣子。
这盒子他?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想推辞回去又觉得长?辈好心给的东西,推拒了显得他?不懂礼数。
蔺南星无措地捧着装有角先生的小木盒,支支吾吾:“苗苗老公,晚生……”
苗善河慈祥地?道:“怎的还害羞了?你既然当我是个长?辈,我送你个体己物也算是代你义父照拂你些许。”
若在寻常人家的家中?,长?辈送小辈这种物件,绝对会被人说是为长?不尊。
但在阉宦这里却并非如此。
阉人少?了男人的物件是客观的事实?。
人们会给没钱的人送财,给没柴的人送薪;阉人之间便?会相互送角先生、闺房用?具。
这对他?们而?言件非常坦荡,且能?增进感情的礼物。
甚至若是养子即将成婚,做义父的也会在送礼时放上一两个角先生,让养子春宵时刻也能?一展雄风。
蔺南星曾经就被不少?人送过角先生,手拿的、佩戴的、中?空的,他?都能?面不改色地?收下。
便?是他?帮沐九如解情毒那夜,蔺南星看到这些物件也没有觉得羞臊。
因为那时的角先生对蔺南星来说就是个死物,一个他?没想要去用?,也毫无?兴趣的物件。
如今他?却是多看一眼,都能?想到角先生的作用?,和他?当时是如何使用?角先生,让他?家少?爷解了毒的。
蔺南星只觉他?的邪心快要人尽皆知?了,装着角先生的盒子烫手到都能?把?他?的皮肤给烧穿。
羞窘的小郎君硬着头皮收了下来,轻声回道:“多,多谢苗老公割爱。”
苗善河笑着打趣:“你用?的上就好,咱家也总算是给它找着个好主人了,你可别冷落了它啊……”他?温柔又有些郑重地?道,“若是不喜欢也别扔了,替咱家收起?来。”
蔺南星压根就没打算用?这根角先生,本是想着回去就压箱底,放府库里的。
可听苗善河的语气,这物件却好像对老公公而?言有些重要,蔺南星道:“要不您还是……留着……送别人。”
苗善河有些惊讶,他?皱着眉问道:“你们可是吵架了?”
“不曾吵架。”蔺南星捏着盒子,脑袋都快埋到了桌子上:“是……正君身体弱,受不住……这个。”
苗善河咪了口酒,又笑了起?来:“那就好好将养着,哪怕一年只用?上一次,也总是能?用?上的。”
沐九如的身体自然是早晚能?好起?来的,但就算借蔺南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对少?爷用?这玩意了。
毕竟上一次的时候,他?家少?爷看着就完全不享受这事,他?虽勉强解给沐九如了毒,但他?家少?爷到底得没得趣味,他?这阉人半点也弄不明白。
只是光看少?爷的表情和样子,想来只有难受。
那这事自然也就不能?再做了。
不管同僚们怎么夸赞角先生,说这物件让对食噬魂销骨、情难自抑,蔺南星也不会在沐九如的身上再次尝试。
从来都只有他?伺候沐九如的道理,哪能?让少?爷做不舒适的事情,来迎奉他?呢?
苗善河见蔺南星沉默不语,温声道:“……你们可是房事不顺?”他?和蔼地?笑了笑,“我这做老父亲的操心惯了,你别怪我多话,我听说阿祜新婚第二日下不来床,是不是你没轻没重的,之后便?和他?有了龃龉?”
沐九如不能?去见皇帝的真实?理由不方便?说出来,蔺南星只能?摇了摇头,红着脸回道:“……没有龃龉,苗老公放心。”
“吃点菜,慢慢聊。”苗善河给蔺南星夹了两口菜,语重心长?地?道:“便?是吵了架也没事,年轻夫妻,哪个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苗善河笑道:“难怪这次阿祜没和你一起?来,那孩子我接触几日下来,是个极好的,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应当不会和你置气。”
他?轻叹一声:“你们两个孩子没个大人照应,便?要自己当家,去管一个那么大个宅子也是不易,若是有什么心事难化解的,你说给我听听,老头子比你们多吃些盐米,或许能?帮着参谋一二。”
蔺南星把?苗善河夹进碗里的豇豆挑起?来,塞进嘴里慢慢吃了。
炒制过的豆子软糯滑口,油盐放得不多,却满是灶台上的烟火气息。
蔺南星嚼完了菜,又喝了口酒,慢慢吞吞地?道:“苗老公,我们,我是个奴婢。”
苗善河给蔺南星续了酒,应道:“是啊,我们都是做奴婢的人。”
蔺南星缓缓吐了口气,闷声说道:“我是个奴婢,是个阉人,但他?是……是极好极好的郎君,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若不是圣上赐婚……我从没想过能?和他?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