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柔有些不解,她拿起木梳,一边为自己通着发,一边道:“常家老夫人并非糊涂之人,她这些年之所以骄纵常文娇,并非是真疼爱她,真正的原因,是她一直在心里耿耿于怀你父亲当年不听她的话迎娶她安排好的续弦。”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母子之间的较量,只可惜,常文娇瞧不清里面潜藏的别有用心,仗着常老夫人撑腰,在常府骄纵跋扈,生生将她与常大人之间的那点父女情意磋磨干净;现在,常文娇还敢教唆着魏明珠在魏府纵犬伤人,还被皇城司的人看见,不管是为了常家的未来,还是为了自己的官声,常大人都不会再继续纵容这个女儿。”

“至于常老夫人,她更好收拾,你父亲早就看出她的意图,这些年之所以忍让,也不过是敬她是自己的生母,平日里的小打小闹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只要关系到常府的未来,他就不会再继续纵容;常老夫人将荣华富贵看的极重,只要捏住她这条命脉,就不愁她不会乖乖就范。”

常文芳拍手叫绝道:“姐姐果真洞察人心,你的这番话与我母亲说的相差不大,经过昨日一通闹腾,再加上魏府又出了事,父亲为免夜长梦多,已经在今日一早安排了马车,将长姐给送走了;祖母那边也紧闭院门,不再像往常那般,故意寻个理由,来刁难母亲。”

萧柔正在打理头发的手一顿,朝着常文芳看过去,“昨日府中,除了收拾了常文娇之外,还发生了其他事?”

常文芳的表情有些暗淡,朝着周围看了一圈,见房中再无多余的人,也就不将萧柔当成外人,直接道:“姐姐真是聪明,什么事都瞒不住你,昨天确实还发生了一件事。”

“昨日长姐眼见着祖母也不护她了,就跟疯狗一样到处乱吠,顺带着还说出了一件有关祖母私下做的一桩不可告人的恶事。”

常文芳想到母亲在回房后黯然落泪的伤心,她的眼眶也跟着红起来。

“我那祖母,看似吃斋念佛,实则佛口蛇心,父亲房中只有我母亲一个女人,可自我母亲在生下我后,就再也没有怀孕,本以为是母亲当年在生产我时,十分凶险,伤了身子所致,可昨日通过长姐的话,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背后,竟是祖母动的手脚。”

“祖母一直不喜欢母亲,一心想为父亲再纳妾,人都选好了,就是我舅爷爷家的庶女;但祖母提起多少次,就被父亲拒绝多少次,次数多了,祖母就生出歹心,故意命人在母亲的吃食里动了手脚,让母亲服用寒药,从此再难受孕。”

“她的算盘珠子倒是拨的响,算计着母亲将来如果子嗣艰难,她就能以延续香火的名头,逼着父亲纳妾,也能让母亲有苦难言;可她没想到的是,我父母情比金坚,多年来恩爱如初,让她的计划屡次落空;如今,她所做之恶被人揭露,就算她百般狡辩,父亲那边也是不信的,只是可怜了我的母亲,遇到上一个如此狠毒刁钻的婆母,让她伤了身子。”

说着,常文芳就拉上了萧柔的手,道歉道:“其实,今日母亲本是要同我一起来的,但她昨日乍闻此事深受打击,精气神也有些不太好,所以只能要我代她前来,请柔姐姐心里不要不高兴。”

萧柔也是没想到常家姨母在常府中遇到如此多的波折。

她轻拍常文芳的手,道:“你回去告诉姨母,让她不必多想,只管先养好身子;我认识一个医术不错的朋友,很快他就会回京,等他归来,我会带着他去常府请安,届时请他看一看姨母的身体,兴许还有别的办法。”

一听萧柔这么说,常文芳激动起来:“姐姐的意思是,我母亲身体所中的寒药或许可解?我也许,会有弟弟妹妹?”

萧柔笑着摸了下常文芳的头,道:“万事没有绝对,我始终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定能有所转机,姨母的身体本就康健,子嗣这一块,只要调养得当,还是有机会的。”

常文芳开心的都快蹦起来,“我就知道,只要有柔姐姐在,必定峰回路转,等回去我就告诉母亲,让她不要伤怀。”

子嗣问题还好说,对萧柔而言,常府中有一个那样心思狠毒的老婆子,才是让她担心的。

“我觉得,你和姨母还是要小心常老夫人,人心易变,本性却难移,常老夫人如今与你母亲撕破脸,就怕狗急跳墙,做出更大的恶事。”

常文娇道:“这个姐姐放心,昨日父亲在听闻祖母所做之恶后深恶痛绝,已经将祖母院子里的下人换了一批,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我父母的管制,再想兴风作浪,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如此便好!”

看来要抓紧时间将秦艽寻回来,不仅是杨箬雪的病情,常家姨母这边也需要他。

第74章 格外恩宠

常文芳坐了小半天,又代替母亲去看望了梅香,带来了不少疗伤的药材,细细交代了梅香按时服用后,就走了。

不消片刻,青棘也带来了消息。

“姑娘,皇城司那边,果然出事了。”

萧柔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声道:“说!”

“昨晚后半夜,西城门突然打开,一支流民直冲皇城司,皇城司司卫全数出动,不出半个时辰,就将那支暴乱的流民扣住;但随之而来的消息是,魏无轩和魏璋兄弟二人,皆死在皇城司大牢。”

萧柔看向青棘,“大牢中没有安排司卫看守?”

青棘道:“自然是守的如铁桶一般,暴乱的流民也无一人靠近大牢。”

“既如此,魏家兄弟又是如何死的?”

青棘道,“毒杀!皇城司内出了叛徒。”

萧柔没想到会从青棘的口中听到这个答案,当场失笑出声,“这下咱们的大都督可是要气坏了吧?费心安排了这么大一场戏,就等着鱼儿上钩,没想到鱼还没咬钩,渔网就被内部人捅破了?哈哈,这恐怕是他赵衡自任皇城司都督以来,栽的最狠的一个跟头了。”

青棘想到探来的消息,也跟着笑了声,“万事瞒不住姑娘,听说皇城司那边确实彻夜通明,那名叛徒在被抓获后,虽也跟着服毒自杀,但他的家人已经被皇城司控制;姑娘,魏家兄弟被杀人灭口,应该是幕后之人忌惮所致,属下觉得,对方已经察觉到有人在调查萧氏一案,今后想要再布局,只怕不容易。”

萧柔转动了下手腕上的素镯,神色轻松,“只要他们舍不得与北边交易的这块肥肉,我们就依然有机会,况且,赵衡已经知道渊王府参与其中,以他的性子,断然不会放弃这条线索;而我,就是要引赵源来京城。”

说着,萧柔就揉了揉眉心,问道:“龙七要回来了吧?”

青棘道,“接到消息,首领明日抵达京城。”

“很好,谁说魏家被抄家,京城的热闹就过去了?要我说,这京城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

皇宫,太晨殿中

赵衡脸色难看,站在大殿正中,将昨夜之事据实汇报给元和帝。

正值壮年的元和帝身姿挺拔,与赵衡相似的眉眼此刻夹裹着上位者的锋芒,在看完奏疏后,俊朗的脸上难掩怒意。

可是,在他抬头看见赵衡不愉的神色时,眼神倏儿一软,“朕自小是如何教你的?不要为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瞧你这脸色,昨夜一晚没睡?”

赵衡抬头看向元和帝,眉眼间亦是带着亲近:“皇伯父,这不是小事,西城门守军玩忽职守,私放流民入城,臣已经查清,在守城将领的宅子里搜出了大额的银票,他是被人收买,才敢做出贪赃懈怠之举。”

“哦?那守城将领又是如何说的?可交代了是谁收买了他?”

赵衡凤眸微冷,“找到人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是被人勒死后,伪装成自杀吊在了房梁上。”

说着,赵衡上前一步:“皇伯父,魏家之罪人神共愤,现在京城百姓之间都已经传开,人尽皆知,魏无轩奸淫少女,谋害人命,还敢将我朝火器私下卖给福南海寇,此等罪大恶极之徒,背后若无人撑腰,他又怎敢这般放肆。”

“况且,昨夜的毒杀也证明了这一点,幕后之人势力极大,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是他的党羽爪牙,那人害怕魏家兄弟扛不住皇城司的审问,就先一步下手为强,来了招杀人灭口;皇伯父,此等凶徒就生活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企图祸乱朝纲,臣准备继续查下去,定要将藏匿在幕后的真凶,全数挖出来。”

听着赵衡的娓娓道来,元和帝柔和的眉眼也渐渐冷肃。

“魏无轩确实该死,他辜负了朕的圣恩,私下倒卖火器,实该千刀万剐;眼下他虽死,但他的家眷还在京中,传朕旨意,魏家全族,男丁七岁以上斩首示众,七岁以下,流徙三千里,至于女眷,尽数没入教坊司为奴,永不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