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去看景元,一看见景元,眼睛就疼得特别厉害,苍溪行隐忍着,抬手虚虚掩住双眸,不愿让师弟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呦,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真是有劳敛光仙尊纡尊降贵将我的徒儿抱上了紫竹峰,没让他平白无故冻死在雪地里的!”
顾澜夜阴阳怪气地道,与此同时下了逐客令,还唤来宁书,在房里守着,何时景元醒了,立马过去通知一声。
苍溪行只好暂且离开。
重新来到了事发的那片雪地,阖眸释放灵力,掘地三尺一般,势必要将真相调查得水落石出。
终于,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是孔鸿明惊慌逃离时,不小心落下的那条火红色长鞭,就埋在雪地里,扒开覆盖在上的积雪,入目一片刺眼的殷红。
鸿明!
又是鸿明!!
这个孽徒,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仅是长鞭,苍溪行还寻到了一张没来得及销毁的画像,上面画的,俨然就是他和乌景元。
师尊端坐在梳妆台前,小小的徒儿捋高衣袖,手里握着一把乌色木梳,垫着脚,小心翼翼替师尊束发。
脸上的神情既紧张,又全神贯注。
思绪一瞬间就飘回了过去,那时候景元大概才九岁,可能是小时候经常食不果腹,过着地狱般煎熬的生活。
在同龄人中个子一直很矮小,像一根小萝卜,苍溪行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安安静静的,有时候都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可只要苍溪行回眸去寻他时,那孩子总会自己跳出来,冲他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很多。
苍溪行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回忆过去了,可那些师徒之间美好又温馨的画面,还是在脑海中逐帧浮现出来,慢慢吞噬他的理智。
他还想起有一回和小景下山,他当时有心事,走得就快了些,等再反应过来时,眼尾余光往后一瞥,就看见身后的小萝卜气喘吁吁的,满头满脸都是汗。
应该跟得特别辛苦,又不敢开口让师尊走慢些,就一直咬牙坚持着。
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就一手提着明显大了一圈的衣袍,一手小心翼翼,试探着去牵师尊的手。
当时小景真的很可爱,苍溪行至今为止都无法忘怀。
嘭的一声。
房门从外震开,凛冽的风雪簌簌倒灌进来。
孔鸿明蜷缩在被褥里,止不住地发抖。
从外入内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重重敲击在他心头。
他下意识屏息凝气,狠狠抿着嘴唇,把呼吸压得极低,生怕被师尊发觉他醒着。
脚步声停在了床边,周围静悄悄的,唯有风雪声呼啸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才再度响起,竟渐渐远去了。
孔鸿明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乌景元只怕还没醒,师尊定不知是自己闯的祸。
方舒展开身躯,哪知下一刻,唰的一声,由上而下一股大力,猛将被褥从他身上撕了下来,孔鸿明跟皮球一样,从床上滚到床下,在地上狼狈翻滚了好几圈,发出了惊悚的嚎叫。
好不容易才停下,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双眼底猩红的眼眸
“你这个孽徒,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孔鸿明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鞭子就劈头盖脸抽了下来。
第26章 他在赌师尊还在乎他 可是师尊对待他就……
乌景元醒来后,腿骨已经被接上了。
小师叔说,这回接得相当好,耳提面命很多回,让他这次无论如何,在养伤期间,绝不能再踏下紫竹峰半步。
见乌景元反应很是平淡,约莫是担心他左耳进右耳出,最后索性搬了个板凳,一天到晚坐在房门口守着。
小师叔守累了,就换宁师兄守,绝不假手第三个人。
日常小师叔张罗着,给他好好补一补,说什么以形补形,天天吩咐山中的厨娘,给他炖大骨头汤。
一连喝了好几日,乌景元的唇瓣渐渐又恢复了气血。
顾澜夜每天都会亲自帮他换药,看着日渐长好的骨头,欣慰地点点头。
可与此同时,他也发觉了乌景元的闷闷不乐。
顾澜夜不仅一次,询问过乌景元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居然腿都掉下来了。
乌景元始终缄默不语,被追问急了,眼眶很快就会泛红,看起来非常可怜,顾澜夜于心不忍,也就不敢再问了。
时至年关,山上的弟子们一年到头就盼着逢年过节,一来,逢年过节弟子们的月俸会翻倍,二来,还能有休假回家探亲。
对于很多弟子来说,难得一家人团团圆圆。
等过完了年,还会带母亲亲手做的蒸糕,水饺或者包子以及别的土特产回来,留着自己吃也好,分给关系比较好的师兄弟也好,那阵子山中总是最热闹的。
乌景元无父无母,从来都没有在年节时,回家探过亲,只会羡慕又难过地望着别的弟子们,背上行囊,开开心心往家赶。
今年比起前些年来说,更特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