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景元失去?了自由,就相当于失去?了继续活下来的勇气!

当即就猛然推开苍溪行?,扑到?地上一把抓起一块碎瓷,毫不犹豫就往喉咙处刺了过去?。

可瓷片明明距离喉咙只差半寸之遥,就硬生生被拦截住了,再也无法往前逼近分毫!

“同生共死咒,可不止关乎着你我两人的性命!”苍溪行?用混浊的腹语,一字一顿地说,“还有沈渡江给你我陪葬!”

乌景元赤红着眼睛,看着鲜血从自己攥紧的拳头缝隙中大股大股溢了出来,他却浑然感受不到?痛,只觉得彻骨的阴寒,就好像小时候寄住在坏人家里,白天干不完的活,还被百般虐打,因为被打得受不了了,深夜偷偷摸摸跑了,本以为翻过困住他的篱笆墙,却不曾想篱笆墙的后?面,早有凶神?恶煞的男人牵着冲他龇牙的恶犬等着。

这一瞬间?乌景元的瞳孔瞬间?溃散得像是惨白的死鱼眼,整个人突然就剧烈颤抖起来。

怎么办?

大师兄也被牵扯进来了。

可大师兄是无辜的啊,大师兄从前最疼他,最护他了,大师兄从始至终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哪怕晓得他如今堕入魔道了,也依旧不曾责怪过他,还处处为他降低正人君子的标准,为他找遍了理由!

他自己死就算了,怎么能带着大师兄一起走?

趁着乌景元愣神?之际,手心里的瓷片就被苍溪行?取走了。

苍溪行?熟练地对伤口进行?清洗,上药,包扎,然后?把还愣愣怔怔的人,按坐回床榻上,仔仔细细检查着乌景元的手臂,膝盖上,有没有别的伤痕。

一直到?确认无误后?,苍溪行?才半蹲在他面前,仰视着乌景元惨白的脸,难过到?极致地说:“对不起。”

乌景元依旧怔愣,像是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对不起,景元,都是师尊对不起你,是师尊不好,是师尊这些年亏待了你,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当初师尊说什么都不会推开你……”

腹语说得磕磕绊绊的,毕竟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听起来像是乌鸦在叫,异常得难听,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出至于苍溪行?的肺腑。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端详着乌景元的神?情,两手下意识紧紧握住徒儿的双手,生怕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的徒儿,再一次发?疯。

看着乌景元木然的脸,苍溪行?就明白了,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的。

可苍溪行?还是流着泪对他说:“求你,就当是师尊求你了,再给师尊一点时间?,好不好?师尊一定会把亏欠你的东西?,通通弥补给你。也一定会找回当初那个正直善良的乌景元,好不好?”

乌景元这才有了点反应,垂眸定定审视着苍溪行?,就跟看待陌生人是一样一样的。

他很平静地说:“我是真的不爱你了。”

“可你还想要?师尊的身体,不是么?”苍溪行?竟已经可笑到?,用他的身体来挽回这段破碎不堪的感情了。

他当着乌景元的面,褪下了昔日那身高洁到?不可侵|犯的法衣,裸|露出精致的锁骨,努力引|诱徒弟。

可乌景元的下一句话,却让苍溪行?的心,重重摔至了谷底。

“同为男人,你也应该明白的,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乌景元神?情木木地说,“小时候我没有吃过冰糖葫芦,每每只能躲起来远远看着别的小孩子吃,我只有干流口水的份。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冰糖葫芦一定非常好吃,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这个想法困住了我好多年,直到?我拜了师后?,大师兄为了跟我早日熟悉起来,就问?我想要?什么,我支支吾吾半天,只敢寒酸地说,想吃冰糖葫芦,就尝一颗就行?了。

大师兄疼我,他直接给我买了一草把。我刚开始吃的时候,确实非常喜欢,觉得就是我想象中的滋味。可吃多了,胃里就会不舒服,大师兄可怜我,就经常给我买各种好吃的,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世界上最好吃的冰糖葫芦,只存在我的想象中。”

顿了顿,他垂眸望向?了苍溪行?,用更平静的语气,更和气的态度,反问?他:“现在,你明白了吗?”

苍溪行?一瞬间?如遭雷击,感觉身体都被雷电劈成了两半,他再也不能平静地祈求乌景元活下去?了,也再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一瞬间?就跟被点燃的炸药桶一样,是乌景元从来都没见过的癫狂样子,赤红着眼,非常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胛,大力摇晃,咆哮着说:“景元!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师尊!好好看看我!”

“我不是你想要?就要?,想弃就弃的东西?!”

乌景元嘲弄地笑了笑:“怎么加这么多形容词?苍仙尊,你就说,你不是东西?,或许我还能心里畅快点。”

“我,我不是东西?,畅快了吗?”

苍溪行?强忍着喷涌上来的情绪,憋得自己心口像是堵了石头一样沉痛,可怜的样子任谁瞧了,都会心生几分不忍的。

可乌景元却对此形容了一番:“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那种明明是自己要?出来卖,却还要?在嫖|客面前假装无辜的浪|货。”

第90章 早呀,夫君~ 可乌景元只是平静又……

可乌景元只是平静又麻木地?平视着正前方, 目光根本就没?有聚焦在师尊难过又惊慌失措的脸上。

而是穿梭过师尊日渐雪白的长发,望向了不远处的殿门槛。

真是很?奇怪呢,明明记忆里师尊寝殿的门槛又高又深, 每次抬腿跨过去,他?都要鼓足勇气?的。

记得他?第?一次被师尊引上峰时,因为身上脏乱不堪,头发好几?个月没?有清洗梳理过了, 都结成了团, 乱乱糟糟顶头上像是个滑稽的鸟窝,脚上还踩着一双明显小了不少,磨损得相当严重的草鞋, 乌黑的脚指头都露在外面,还沾了不少泥点。

当时的乌景元自卑敏|感,局促不安一直低着头乱搓脏手, 站在汉白玉铺成的台阶下,只敢偷偷瞟上一眼, 很?快就又把头低得更深了。

那时的他?就觉得师尊的殿门槛可真高啊, 是他?有记忆以来,所看见的最高门槛,像一座巍峨的山, 是他?竭尽全力也很?难跨过去的。

师尊看出了他?的忐忑不安,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微微一笑, 主动牵起了小孩子冰凉又脏脏的爪子, 带他?一步步走上台阶,跨越门槛,犹如鲤鱼跃龙门一般, 等乌景元再出来时,就如同换了个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没?人要的小奴隶了。

乌景元又想起,自己刚入山那会儿?,只认得师尊。

根本不肯住在师尊给他?安排的弟子房里,死活要跟师尊一起住说是一起住,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得了师尊的允许后,就开开心心满峰找适合他?的房间。

宽敞干净明亮舒适……这些词从来都跟他?毫不相干,他?要找的是柴房,是牛圈,是狗窝,是储物间,反正没?人愿意?住的地?方就对了……可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最终就在庭院里最不起眼的一棵树下睡着了。

翌日他?就被轻柔的呼唤声惊醒,醒来就看见师尊一袭白衣,半蹲在他?面前,清俊的面容像是从画里飞出来的神?仙,看他?傻乎乎的,眼睛都不会转动了,还狐疑地?蹙了蹙眉,然后冲着面前的孩子挥下衣袖。

乌景元那时吓得半死,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即就惊恐交加地?连忙爬起来跪好,边砰砰砰磕头,边颤声求饶,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具体是什么话,乌景元也不记得了。

他?只是记得,他?没?有磕几?个,就被一只大?手轻轻托起了额头。

师尊用疑惑不解,但又温和的目光望着他?,安抚他?不必害怕,还将掌心的落花展示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