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妈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据我所知,我们校长也没有在电话里一口应下你们家提出的诉求,只是说校方会慎重考虑,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一定会让江月转学了呢?要我说,早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啊,本来就和你们家陆沉脱不了干系,却非要让人家一个小姑娘独自承担后果,转班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了。她需要去适应新班级的学习进度,适应新的环境,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让人家转学呢?”

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年轻教师,竟然也敢公然和自己叫板,林玉琴被气笑了,尖利的笑声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划出的声音。

“严老师,你这样和我说话,是工作岗位不想要了吗?”

0160 160.请问陆沉在哪里

她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淋下,遏止住疯狂飙升的体温,严露的神情一僵,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是,她只是个没有背景的普通职工,兴许别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她当天下岗。

可仗着权势就能不分青红皂白,肆意践踏普通人的尊严吗?

严露咬着牙,发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咯吱”声,眼里燃烧的火光愈来愈盛。理智与冲动形成两股水火不容的势力交战在一起,她的呼吸愈发急促。

她知道,即便是冒着丢掉饭碗的风险去为江月辩护,最终的结局也仍然无法被逆转。

可身为教师,除了传道受业解惑,保护学生应有的权益,不也是最基本的职责吗?

数十个沉重的呼吸后,严露的内心有了答案,迅速调整好状态,她冷下脸还要为正义争辩几句,却倏忽被正主打断。

“阿姨,请问陆沉在哪里?”

少女的声线如冰雪般清冷,令争执中的两人同时愣怔住,相持的两道视线挪开,一齐聚焦在了江月的身上。

江月保持着方才的坐姿,从脖颈到背脊都是优美而直挺的线条弧度,宛如江水里宁静自如的白天鹅。

她坦然迎上林玉琴挑剔又刻薄的视线,目光没有半点退缩的意味,只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

“请问陆沉在哪里?”

林玉琴冷哼一声,后仰靠坐在椅背上,双臂环在胸前,翘起了二郎腿。

“你管他在哪里?我说小姑娘,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纠缠我们家陆沉呢?”

江月不说话,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目光逐渐变冷。

干脆连“阿姨”也不叫了。

“你可以去问问陆沉,究竟是我纠缠了他,还是他纠缠了我。”

她的语气平缓,听不出情绪起伏,却字字掷地有声,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脸皮已然撕破,严露自然是要帮腔的,“学校里的孩子们都说是陆沉先缠上江月的,陆沉妈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陆沉这孩子这几天都没来学校,是身体不舒服吗?毕竟两个孩子都是当事人,我们也该听听陆沉那边的说法呀。”

不知是被她们俩统一战线的行为惹恼了,亦或是想起了什么,林玉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嘴角那抹嘲讽的笑荡然无存。

很明显,在江月和严露之间,她更看不上的人是江月,淬了毒般阴冷的眼眸转了过去,开口便直击他人最为深刻的伤疤。

“你知道我们家的背景吗,就敢这么说?你一个卖淫女的女儿,也配让陆沉主动纠缠你?怕不是自己没脸没皮地勾引他,床都上过了吧?”

刺耳的话犹如无数根锋利的尖针,刺入耳膜还不够,直直地朝着江月的心窝子扎去,扎出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砰”

严露的手掌狠狠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陆沉妈妈!你别太过分了!咱们不是说好了这种话不要在孩子面前提吗?父母做过什么错事,和他们的孩子有什么关系?你……”

0161 161.明明是他非要贴上来的

班主任愤怒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可江月已经听不进去了。

生理性的疼痛褪去了她脸上的血色,与一旁的墙壁无二,唇瓣绷成一条直线,隐在桌面下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裤腿。

母亲是做什么营生的,她从小就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她到现在都不清楚。

街坊邻里的谩骂声她早已听够了,在她的世界里,唯有学校是不曾受到污染的净土。

一直以来,她都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片土地。在其他同学积极社交,互相窜门的时候,她一心扎在学习里。

是她生性冷漠,难以接近吗?

不是。

就如同陆沉母亲所说的那样,试问有谁会愿意和“卖淫女的女儿”,交朋友?

打从她出生起,便已经被钉死在耻辱柱上,“母亲”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虚无的词汇,除了赋予生命,似乎就没了其他意义,却是她这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她从不敢抱有不切实际的美好想法,安分守己地苟且着,像是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是陆沉非要贴上来的。

位居于高岭之巅的少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上了心,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次次藏在她身后,守护了她数不清多少个的夜晚。

那个女人的营业时间是不定的,当然也不会顾及自己的接客时间,是否会和女儿的放学时间相重合。

于是少年撞破她无家可归、狼狈不堪的模样,又一次次向她伸出援手,护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残破的心被缝缝补补,他们理所当然成了一对。

“江月同学,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不用对我说谢谢,因为我对你有所图谋。”

“可我就是喜欢你,只想喜欢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我喜欢你。”

“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参与进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