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付出努力就可以知道很多事情,但付诸实际就是另一回事。
还好我的名字是奴隶茱莉亚,一个奴隶如果显得愚钝一点,那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
有一天我凑近卡伊主人帮他倒水的时候,卡伊主人停下了书写的手,他突然把笔丢了在纸上,手摊在桌子上。然后他看向我,瞳光中只有我的倒影。
“我等待了茱莉亚一上午,等到了茱莉亚来靠近我一次。”
“茱莉亚隔着很远的距离可以知道我的杯子里没有水了,但是不知道我时常在看向你,无声地唤你过来吗。”
“为什么不过来找我。”
我竟然顺道把一点我难以启齿的经历给写出来了。不过我就算不写出来也不能否认它发生过。
我的白日就是存在有这样那样的,来自卡伊主人不分时宜的没有预兆的亲密。
主人让我至少做到,在和他独处时忘掉我是他的奴隶,忘掉他是我的主人。
“我那天,对你说过什么你能复述一遍吗?”
我与主人相视片刻,我看到他无知觉地咬上了自己的下嘴唇。
我考虑如何回答妥当,最后还是决定说。
“您说您不要我的供奉,您要我源源不断地说我喜爱着您。”
卡伊主人停止了咬自己的嘴唇,又换上了笑。
我们两个都因为我说的话而羞怯。
“茱莉亚知道……我也知道茱莉亚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主人将被我抱在怀里隔着我们之间的水壶提走放到桌子上。
他用亲密呢喃的声音凑近我的耳朵说道:“只是卡伊乌斯在拥抱茱莉亚而已。茱莉亚想要的时候,只要走近就能拥抱卡伊乌斯。”
回忆这些,我又觉得,也许卡伊主人窥探欲无声时只是由于想要窥探的心思还不够多。如果他非常想窥探的时候,他总会出声询问的。
那么我立在肩头又不是为了观察主人心思而说话了。我像是为了方便主人只要一偏头就可以蹭到我的羽毛外衣、为了方便主人一抬手就可以抚摸到另一个有温度的生命而站立。
这算是我写过最多字的一天,这多亏了今天没有任何人来找我。直至填满整张纸,我才发觉到我的手已经写的很累了。事实上,反复回忆那些我已经反复回忆过的内容,也让我感到非常疲倦。
0044 第六卷"躲避之谜“
第六卷
# ? 01
我希望能像对待主人一样对待卡伊乌斯,但却无法像对待爱人一样去爱他。但是一切都在胁迫我向前。
在这一年里,我所最害怕的一件事,在我逐渐觉得它可能把我略过了之后,又突然发生了。
仿佛注定它要在这几天靠近我一般。在它发生前,我竟然有一种未卜先知的预感。
倒是提前害怕了很久的事情当真的发生时,倒让我如同松了一口含了很久的浊气。
我想我和卡伊乌斯主人对这样一件事有着两种不同的理解。
卡伊主人与我相贴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他的神态和他的语音都展示出他本被薄纱遮掩的欲望被敞开的愉悦。而我无论在当时如何无意地泄露出不受我控制的被唤起的天生安置就在我身体里的反应,我也无法由衷地像卡伊主人那样把产生自欲望般的爱意念叨在嘴边,或是乐意用身体露骨地传达给另一方。
不过主人似乎分不清由衷反应和顺应氛围的区别。又或是他对我的容忍度超乎了我能理解的范畴,所有不合他心意的反应通通可以被他无视掉或是不需参考我的意见就能帮我找到一个借口。
无论我如何在之前用模棱两可的语句和念头安慰我自己的,现在这件事真的发生之后,就意味着我过去在躲避思考这件事上做出的努力全都没有了意义。一切都改变了。
我需要尽快想出更适合现在的我的新一种安慰。希望通过这个我还没有想出来的东西,我仍可以在这间房间无人的时候,忘掉现实中这件事发生所带来的后果,继续进行本就在进行着的写作。
我能感觉到,我悄声产生的,违背奴隶身份的尊严是能让我的写作继续完成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哪怕一个拥有最大尊严的奴隶比不上一个拥有着最小尊严的自由人,这份微不足道的尊严也绝不能被准许离开我。就像一个面包被丢给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时,这个面包能发挥出的作用才最大。
在想出来之前,我需要平静下来。
# ? 02
今天,来了几个罗马城派遣来的卫兵和两名官员。我看到护卫所穿的护甲的披风纹线和说话的语音调就知道他们来自罗马城。
他们来与卡伊主人闭门交谈,所有仆人以及卡伊主人自己的侍卫都被置于门外。
当门被罗马城的护卫再次打开时,主人在官员的包围之下出来。他好像先与我对上了视。
他用嘴型对我说“没事的”。
两名官员高一点的那位是宪兵,鼻子下面蓄了胡子的是监察官。宪兵着装饰用的轻型铠甲,检察官着镶紫色边缘的白色长袍。宪兵着装饰用的轻型铠甲,检察官着镶紫色边缘的白色长袍。
他们都穿着象征身份的衣服,再附上那份被护卫们簇拥着的阵势,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进行吹海风的社交。
他们未曾在宅子里停留,尽管主人已经提前吩咐了我们给他们备好最齐全丰盛的食材。
我观察到这两位驶自罗马的官员没有对卡伊乌斯主人明确表达出那种被看作是寻常的、显得格外隆重的尊视,不像赫库兰尼姆的人们以及我的前主人盖乌斯对待卡伊乌斯主人所表现出的那样。
甚至他们的团体共同表现出了对这座海滨宫殿以及主人卡伊乌斯的轻视。
我早就观察到有一些人会在谈话中频繁地甩开自己的头,频繁断绝开和对方的对视。这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强调自己是有权力断开谈话的那个。
我想主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当那位检察官扭着头和后面的护卫吩咐而打断了主人问询如何招待他们的语音时。我的卡伊主人微微低下了头,像是在看这位监察官衣服上的紫色镶边。他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最后还是在他们彻底停止了说话之后复述了自己的询问。
他们昂着头回绝的姿态也表达出了潇洒。
这豪华的宫殿就餐厅和悠闲的海宴晚餐对他们的吸引力似乎不比一篮子的面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