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云卿之,梁今殊绝不放手,但是……他不能以这样的身份去逼迫她承诺什么。

他没有资格。

夜色寒凉彻骨,天上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落了细雨。

梁今殊独身行走在夜色之中,只觉满目疮痍,眼前尚且华丽的京城逐渐与上一世那破败不堪的断壁残垣重合。

无数熟悉的面容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一个个曾经死在他面前的亲信,一个个他曾亲手斩杀如今却还活的好好的仇人。

这些人的面容在梁今殊面前划过。

“你要忍耐。”太祖父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耳畔响起,“你要先做好梁今殊,不能恨,不能不恭敬,你要先瞒过天下人,活下去,才能伺机报仇。”

“敌人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梁家,你要够厉害,但也要适当示弱,你不需要完美无缺,但不可以把真正的软肋暴露在人前,你可以能征善战,却不能死死握住兵权。你可以位高权重,但不可以表现的算无遗策。你要给那些人算计你的机会,这样,他们才会看轻你,利用你。”

“桁儿,你越想要得到什么,就越不能死死抓住它,否则,它只会与你失之交臂。”

太祖父临死之前的告诫,他一直遵守的很好,前世,他能走到最后,今生,便也能得偿所愿。

要忍耐。

好在,他自小所学最多的就是忍耐。

他不可以逼迫她太紧,但是,梁今殊不可能轻易放手,这辈子,他也只会有云卿之,一个妻。

……

这场细雨自那晚起就连绵了几日,这几日,谢云两家都未曾收到圣上对于赐婚的明旨,云以骞心中担忧,主动登门谢家商议这场婚事。

“也不是我云家急于把女儿嫁出去,着实是那日席宴之上,陛下金口玉言,若是明旨迟迟不下,你我两家会被人猜忌因这次赐婚惹恼了陛下。”

毕竟梁今殊与谢家在喜宴上同求娶他们家女儿,以梁家的地位,这样的赐婚本就有了些尴尬,必须要陛下明旨才能平息舆论啊。

谢擢也有些踟蹰。

他看着云以骞,心中也是无奈。

“父亲说我们这桩婚事,不能再在陛下面前过眼了,总归陛下金口玉言,口谕之下这门赐婚也算成了,私下的定亲事宜已经可以准备着了。”

这……云以骞的理智上觉得,站在谢家的利益角度,谢阁老这样的分析并无不妥,毕竟谢阁老简在帝心,总是能揣摩圣上心态,选择也是稳妥的。

但是,为人父母的,总要为儿女打算,这样做把自家女儿置于何地?

自家女儿当众求陛下赐婚,甚至不惜拒婚镇南侯世子!谢家小子倒没什么,大家只会觉得谢公子卓绝翩然,定然有内秀才让云家姑娘放着梁今殊那样的佳婿不要来选择他。

可云卿之呢?

她本就被第一次婚约带累了名声,若是赐婚旨意不下,她岂不是要成为京中笑柄?

“你谢家落得一身干净,我卿儿也算是为你家的事出过力的,未来也是你谢家长孙媳!为何不为她考虑一番?”云以骞有些恼恨谢阁老这明哲保身的态度,一时之间,语气重了些。

谢擢也明白此事自家有些理亏,便也躲闪着云以骞的目光不敢出声。心中叹息,谢阁老在谢家一言九鼎,他决定的事情,就算自己是长房嫡子又如何?

庶弟这般能干,他必须小心经营,获得父亲的认可才能保证未来能够继承谢家家业,他又怎么能为这种事情去冒着触怒父亲的风险去寻皇上求明旨呢?

“谢侍郎!”云以骞恼恨的叫着谢擢的官职,不再把这人当成未来亲家。“你可知,若是我云家女被人看不起,就算嫁给你们谢家,也不会改变,你谢家,更会连带着被人看不起!”

这位未来的亲家若是这么不重视卿儿,云以骞宁可选择梁世子,毕竟那位都敢在陛下面前争取这门亲事,这谢家人又做了什么?

明明早就商定好的由谢家主动请旨赐婚,还要他家女儿一个女子主动开口!

云以骞心中都有了一丝悔意,若谢家这样,当初真的不该草率同意女儿的请求,应下这门亲事。

谢擢也有些恼怒,云以骞本就是高嫁女,态度这般嚣张,他是哪里来的底气?

他也冷沉下眸子:“你云家女不是自己选了我家均儿吗?怎么,如今悔了?想去攀镇南侯的高枝了吗?”

“你!”云以骞被谢擢的这态度气的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父亲!”正待他要放下更重的话来之时,门外传出少年一声急切的呼叫。

谢均一把推开房门,急切之间,就连身边护卫阻拦的手都被露了出来。

他气喘吁吁的抵着门边,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云以骞,上前恭敬的对云以骞行了晚辈礼。

“父亲,儿子在云大人面前,想要问父亲几句话。”

谢擢的面色尴尬,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再也冷不下去,虽然儿子这么失礼的偷听自己和云以骞的谈话,还在中途闯了进来,但在未来亲家面前,他也不好训斥儿子。

只好板起脸无奈的点头:“你说,但是,谢均,你莫要在未来岳父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问什么不该问的事。”

第5章 表态

“敢问父亲,您教我要爱护未来的妻子,珍重未来的妻子,这番教诲,您还记得吗?”谢均看着自己父亲,声音不卑不亢,身姿笔挺,宛若松竹。

“这……”谢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确实这般教诲儿子。他自己吃够了庶子的苦头,便不想让未来儿孙也受这种苦,家宅安宁才能保家族稳定。但是……谢均在这种场合之下反问他,着实有些下他这父亲的颜面。

看到谢擢有了些变化的脸色,谢均依旧肃立询问:“敢问父亲,您教诲我知恩图报,记恩报恩才能在危难之时有资格得贵人相助,您还记得吗?”

谢擢的面色更红了些。

儿子的这两问,仿佛一盆冷水,把他刚才对云以骞轻慢的态度摆在了台面上展示,让他自内心中生了一丝羞意。

他这么教儿子,儿子执行的很好,他这老子却因为位高权重渐渐迷失了本心。

罢了罢了,儿子这两问,让他背后的权衡显得这么的苍白,谢擢苦下脸,摆了摆手,示意谢均可以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