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怎么，说出了小将军晚上说的那句话，“不是哦，我姓花，当然是因为我很花啊！”

军师愣了，明显地口吃了，“啊、哦，这，这样啊。”

看着军师错愕的表情，仙狐突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好丢人！这个人肯定拿我当傻子看了。

“花大人和将军做过了？”军师放下竹片，虽然竭力保持冷静，可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扭动着，“真是好计谋啊，不费一分力，就得到了小将军的承诺。”

他在说什么啊？仙狐到现在才正眼看过军师这个人。一身干净的灰色长衫，脸色也是灰的，眉间有两道常年皱眉留下的深纹，显然思虑过重。手上夹着笔，这姿势却不像常握笔会用的姿势。仙狐看了看木板上雕刻的图，明白了，这位军师更习惯用刀，篆刻用的笔刀。壳睐吟斓

军师瞪着仙狐，“想不到高贵的十仙人，也会贪恋世间虚名。”

仙狐完全摸不着头脑，难道军师喜欢小将军？很有可能，不然为什么跟着小将军起兵，出身入死殚精竭虑呢？那就更奇怪了，那他为什么不睡小将军呢？像小将军这种人，应该不介意犒劳自己的部下，金钱也好，身体也好。

他只想出一个理由，“你很害羞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军师加重了语气，“问？这种事能问吗？还是说，仙狐大人眼里容不得我？”

他反而莫名其妙，“这不是你自己的事吗？”

军师把笔往桌子上一拍，墨汁弹了一片桌子，“所以就可以随意染指别人的苦心经营吗！”

仙狐急了，“我不知道你想睡他啊！”

军师也急了，长身而起，“为何要夺去我的国师之位！”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话，然后同时安静下来，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两人弹了半天完全是对牛弹琴。

“你……”军师的表情变得很难描述，他的心情更难描述，迷惑又费解，又或者是这个所谓的仙人就是个傻子。他坐回椅子上，冷哼一声，悻悻道：“什么玩意，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这天生高贵的十仙人，根本不明白如今的世道。他突然很想问问仙狐，你挨过饿吗？

仙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稀里糊涂吵了一顿架，本来想让军师给他弄点吃的，现在已经气饱了。

军师二郎腿一翘，继续道：“我劝大人还是早日离开为好，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座大佛。”他的意思是让仙狐快点离开，别碍着他升官发财的路。

仙狐哪里听不懂？他抱臂一笑，神情倨傲，“哼，天底下就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战场。

昨日那个被小将军救了的士兵，手持长矛，偷偷靠近小将军的马，想要暗中戳中马腹。成，则封妻荫子。

他以为有昨天的情分在，小将军即便发现也不会怎样。

可是他忘了，败，则马革裹尸。

小将军骑在枣红战马上，神情冷酷，战甲金光闪闪，宛如片片龙鳞。“我说过了吧，战场相见，绝不留情。”

长枪一伸，将那个士兵刺了个对穿。

第7章 07 妖怪还是不要和人类打交道为好

又过了一月，王城粮草见底，于是派出使者向小将军寻求和谈。谈判期间双方停战，士兵们休养生息，准备迎接期待已久的和平。

妖怪吃人的事却再次发生了。还是白天，还是伤员，还是同样诡异的一字排开。

种种事态都指向了仙狐，他是这里唯一肉眼可见的妖怪。但仙狐还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毕竟这些凡胎浊骨翻了天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而且事情闹得越大，他的前辈，也就是仙狐苦苦等待的那位首席仙人更有可能来一探究竟。

可是小将军又拜托他查清事情真相。

当时小将军抱着他，一双手在他身上像一把沾了油的刷子刷来刷去，嘴上更是鬼话连篇，“仙狐大人沅芷澧兰，惠泽我身，要是肯分出一点神，更是功迹著竹帛，美名传万世。到时候你的仙人同僚们都要羡慕死了。”

真是哄得人晕头转向。

反正谁听了都要答应，那堂堂仙狐大人被吹枕头风也没什么。仙狐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一大早被小将军踹出被窝的气都能吹鼓十只河豚了。他还没吃早餐，走两步便饿得咕咕叫。

那先看看尸体吧，看了这个身体就顾不上饿了。

两丈之外便陈列着尸体，上面的白布依着人的曲线起伏。仙狐坐在一棵树墩上休息，实在是有点饿，胃里反酸。他想，不知道尸首上还剩多少证据，要是剩的不多，捏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一阵饭香味飘来，仙狐吸了吸鼻子，听见有人戏谑道：“有只傻狐狸不知道滚水烫，非要上里头滚一圈。”一个皮肤粗黑的老太太，穿着一身褐衣，端着满满一碗的面条健步如飞而来。她身材匀称，面颊如苹果一样饱满，眼角皱纹不多，但很深。大众眼中的老太太要么太瘦，要么太胖，她一点也不沾。

这是之前仙狐和小将军偷溜进王城闲逛时救下的老婆子，她说没地方去，就留在仙狐身边，不时好心照顾一下，但更多的时候是在逗弄。她自称偷油婆，隐藏妖怪身份在王城居住多年，本体是一只蟑螂。

仙狐瞪眼道：“你说什么呢！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知道仙狐身份却未毕恭毕敬地对待他，除了小将军，就是偷油婆了。大部分妖怪见了仙狐，不说下跪磕头，起码是直不起腰的。谁让他是女娲的血脉，天生血统高贵。

偷油婆把煮好的青菜面递给仙狐，“老婆子不过是磕磕牙，狐狸幺儿却要嗑铁板喽。”

他接过碗便吸溜吸溜地大吃，“你还有牙？”一碗细面上飘着油花，青菜油亮新鲜，下面还窝着两个荷包蛋。偷油婆做饭极好吃，比军营里的大锅饭香多了。也许这就是种族天赋，虽然是在厨房偷吃，浸淫久了，也能烧出一手好菜。

偷油婆本想回嘴，却被仙狐惊喜的声音打断，“哇这个青菜好香，好好吃！”

她自满地笑了，“那是，这可是荤油炒过的，阿婆做了五十年饭，易牙在世也比不过。”她被仙狐救下后，本想回族内，却又有点放心不下。小狐狸，他太年轻，难免要吃亏上当。在人世流浪久了，是人是妖，对她来说都只是一个孩子。

何况这孩子还送了她一盏花灯，一盏意义非凡的灯。仙狐救了她一条命，但要和这灯比起来，反而没那么重要了。一条命而已，对于她这样的老妖来说，最不怕的就是死。

她看着仙狐埋头大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叹道：“小将军真会使唤人，最棘手的脏活儿他不来做，偏使唤你来做。”

仙狐吃完了面，捧着碗喝汤，“小事一桩罢了，我早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偷油婆笑笑，“你以为那人精就不知道了？”小将军统领千人兵马，一路打到王城下，势如破竹。而王城中，对于小将军的恶言比起国王还少，这种手段，活了几百年的老妖也使不出来。但她没法告诉仙狐，有的话不该她说。

仙狐抹了把嘴，“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不相信小将军的脑子能装下这么多东西。一个随时要上战场的人，眼睛紧盯着前方，顾不了身后。今天早上还把他错叫成“花月”，自己起的名字都能记错。

偷油婆心里叹气，笨狐狸不知道，他身为十仙人，站在小将军身边本身就是一种证明小将军能力的证明。

两人走到盖着白布的尸体边，偷油婆正要替仙狐掀开，却被他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