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一回生二回熟,薛潮抓住梯子就往水上爬:“这是‘你’的精神世界?太癫了吧。”

江冥湿哒哒跪在格子瓷砖上,看向窗外:“还有更癫的。”

池馆仅有的小窗被一排排高拱形窗替代?,窗外的幼儿园操场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气球,明亮又掉帧似的阳光照透它们轻薄的皮,气球内都有一朵小向日?葵,根茎伸出最?下方的收束口,作为系气球的绳,两侧舒展叶子,延长一米左右,扎进小朋友断口崎岖的脖颈里,把他们吊在空中?,风铃似的摇晃。

向日?葵在气球里也面朝太阳,但根茎坠下的身体?却齐齐抬起手,指向他们。

“【江冥】……明明没?有血,也没?有怪物,但就是感觉比其他本都恐怖,谁懂。”

“【江冥】这才?是真正的调查团本吧,我感觉我的san要清零了,大脑皮层持续过电……”

“【江冥】从开播到现?在,我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真的太癫了……”

“【江冥】这个本太诡异了吧!”

江冥歪了歪头,像在思?考什么,最?后谨慎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红配绿太土了,就没?有其他颜色的气球吗?”

以为他有什么通关高见的薛潮和?观众:“……”

薛潮一巴掌拍他后脑勺:“脑子里的水控出来了吗?”

江冥被拍进水里,又幽怨地爬上来,甩了甩头:“感觉进的更多了。”

他躺平下来,长手长脚摆成一个“大”字,湿透的浅色衣服贴着他漂亮的肌肉,撩起一角,水珠正滚过流畅的人鱼线,长发散开,白得几乎透光,整个人像一汪清透的桃子汽水,呼吸带动?身体?的起伏都甜滋滋的,仰躺在那里,以一个可以被完全掌控的低视角,诉说欲语还休的诱惑。

但偏生还是那双眼睛,笑意?太艳了,近乎不怀好意?:“再?这么看我,我要以为你想睡我了……那么我的主持人先?生,你有什么想法??”

薛潮盘腿坐他旁边,嫌弃地掩好他乱飞的衣角,直接忽略了他的一语双关:“这次没?有东南西北,也不需要扮谁的父母,你却变回大人,整个幼儿园也崩坏了,很可能是‘你’的故事告一段落了。”

“但故事暂时没?看到什么标准结局,所以作为主人公,我要离开这个故事才?能结束我们要逃到校门外?”江冥回忆自己来时的状况,“后面那条街有空气墙,楼什么的可以当成纯背景板,我一开始就是站在靠门的马路上,除了进幼儿园,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这么说,感觉校外就是一个初始点,提供玩家“进入校园即开始游戏”的判定。

江冥看向窗外极其吊诡的场景:“这里没?有门,想出去只能砸窗户……”

“那就砸。”薛潮迎上江冥诧异的目光,“否则在这待一辈子?那些?植物根茎看起来承重不错你玩过人猿泰山吗?”

这个提议瞬间点燃了江冥眼里的光,他兴奋地坐起来,如遇知己,抓着薛潮的手上下摇摆:“我发现?了,你这人特别有想法?,和?我一样。”

“少骂人。”薛潮甩开他,几步上前,手肘用力,再?次击碎窗户,近处的气球就扬着孩子的躯体?飞来,他躲开孩子抓来的手,蹬腿借力一跳,一把抓住向日?葵的根茎,在空中?往前荡了一大段,抽空瞥了眼江冥,“跟不上我可不等你。”

第54章 旧日校园 ……是推开窗户的声音。……

小朋友的身体不?再做吓唬人的指南针了, 薛潮荡到哪个气球,气球坠的身体就张牙舞爪地攻击。

根茎异常坚韧,无法扯断, 他不?得不?一直更换气球,减少?这?些小孩捣乱带来的障碍。

小孩们的向日葵头颅都?在气球里,承担了他们情绪的展现,愤怒地来回翻滚, 有的花盘张开一张大嘴,隔着气球往下够,咬薛潮的手,又怕气球破了,奶猫咬人似的。

张开嘴没有用,其?他向日葵的花盘就睁开眼睛, 陡然撞上气球的薄皮,紧紧贴着,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狠狠瞪着他, 想吓他一跳,让他失手,薛潮拽过另一条根茎就猛抽过去, 打得那群气球“人仰头翻”。

等另一个气球飘来,薛潮看准时机, 就要抓住根茎,气球却先一步躲过去, 故意诈他, 他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没真的松开原本的气球,这?一下抓空的力荡着他向右下方, 一把?抓住了另一个无辜的气球。

诈他的气球还想追来,再骗一次,被后来居上的江冥一把?拽下来,两个气球里的向日葵头颅装在一起?,瞬间眼冒金星。

他像“害人者人恒害之”的混邪执行?官,笑眯眯开口?时却像打趣一群胡闹的孩子,泛泛的仁慈里掺一点威严:“不?够你们使坏的。”

原本诡谲的包围,被他们玩成了几分童真的探险,薛潮先一步落在彩虹拱门上,刚站稳,就被紧随其?后的江冥笑着扑下去,薛潮怔了下,迅速对调位置,把?江冥当肉垫,一起?摔了下去。

他不?耐烦地又给江冥脑袋一下:“作死?”

“这?不?没死?”江冥被他拍地头一歪,又磕在石砖上,眼神晕乎乎的,但还是嬉皮笑脸的,更讨人烦。

他尤嫌不?够,趁着薛潮坐在他身上,忽而支起?上半身,熊抱住薛潮的细腰,脸埋进男人的颈窝里,像小孩在午夜的被窝里抱紧最爱的小熊玩偶,撒痴似的说:“死了更好?……”

又忽而打住,像陡然清醒了,觉得这?话无聊得很,被自己的胡话逗笑了,头前仰后合,笑出的眼泪蹭在薛潮脖颈的大动脉,冰冰凉凉,像天忽然下起?一点雪晶,正好?钻进他的领口?里。

薛潮修长的手插进江冥的头发里一抓,利落拽开他的狗脑袋,江冥的后脑勺再次和石砖亲密接触,这?回真发晕了,又被踹了一脚,假模假样?开始喊疼。

薛潮刚才没搭理这?烦人精,是在等系统通知,或者眼前这?人直接被送出游戏,但至今没有动静,他心里沉了下。

再抬头,先是一愣,幼儿园的配色都?稚嫩明快,围墙和大门是一脉相承的彩虹色,操场地毯大面积的淡蓝,像在天空用彩虹围了一圈,作成这?座乐园。

但围墙外?侧的颜色却是脏兮兮的白,又发灰又发黄,底部干脆磨掉漆,露出水泥墙原本的颜色,一圈发着霉黑,墙面坑坑洼洼,满是岁月留下的老旧划痕。

墙前堆着脏兮兮的垃圾桶和垃圾袋,墙上贴满各式各样?的招聘传单,空隙里印满的小广告糊在一起?,墨都?晕了,还有几个并排的电箱。

这?哪是幼儿园,这?明明是老小区的破楼道?。

薛潮有点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又回身去看马路对面,一排排居民楼像老旧的玩具模型,因为里面装不?进人,所以如?何逼真也不?像人住的房子。

每扇窗都?安静,都?暗沉沉,像本就是空的,唯独一扇窗开着,太远了看不?清屋内的具体布局,只能?确定正对的那面墙挂了很大一幅题字,大概有一个字是“家”,灰扑扑的玻璃窗溅着醒目的红漆,那红触目惊心地一路向下,反而越来越多,在地面凝成厚重的一滩,染红了石砖。

这?扇窗比所有窗户更安静,更暗沉沉,是一片“本就是空的”里的人去楼空。

薛潮倏地想通了,镜子碎裂时的吱嘎声……是推开窗户的声音。

那诡异而寂静的声音,像被他自得地、冷淡地甩下后,又等在前方,给他毛骨悚然的当头一棒。

他一直把?“江冥”的故事当游戏设定,一切喜悲都?是为了“角色扮演”,旁观在外?,冷冷地看,以免被鬼怪钻了空子,得不?偿失,此时却因那扇窗,忽而产生一点遥远的连接,使他升起?那么点不?受控制的感同身受。

那是很久前的一个夜晚,无云无月,只有满天繁星被一览无余挂在永夜,干净得令人惶恐。

女人一身暗紫的丝绸睡裙,惬意地站在窗前,手边一杯红酒,看向星空的眼神却阴暗而寂静。

应该还有点别的什么。但年幼的薛潮看不?懂,他只是半夜起?来喝水,恰好?看到这?一幕,直觉一瞬间越过思维,令他不?安地觉得,姐姐像一只被困牢笼的鸟,哪一念起?,就会飞回天空。

哪怕下一秒就是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