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个红白爷……想必就是某位倒霉催神了。
他明知故问:“红白爷是哪位神仙?这么灵验,我该拜拜。”
“祂不喜打扰,但如果你诚心诚意,马上就能拜了。”老?妇人领着他,停在?一个大宅子前,说,“村长家的祠堂就供着这位爷。”
第120章 唢呐声送喜悲山 唯独这间朱红门的正房……
村长家?一看就和别人?家?不一样, 不是砖石垒的,也不是土瓦房,是气?派的四进院落, 这宅子必定上了年头,黑漆漆的群瓦在白雪之中沉静、威严,像镇山的石。
不像是村长的家?,像某个富豪老爷的别院。
财神爷收的那些不义之财, 最后不会都填进这个大院子里了吧?
院子没有匾,也没有对联,沉冷冷一片,如果不是有一扇墨黑的大门,就像一面沉默的墙。
墙柱也绑了一个签筒。
薛潮敲门,没有人?应, 老妇人?也敲了两下,然后推开门, 一个穿着袄子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躬身走来, 听?了老妇人?的话,迎薛潮进门。
没出一进,他就看到零星几个同?样打扮的少年少女在干活, 打扫庭院、晾衣服、端碗筷……
村长不仅住古老的大豪宅,家?里还有一堆少男少女做下人?, 这真是个老爷!
“你们是什么人??”薛潮问。
少年一直低着头,眼不看四周, 只?盯着前方的路, 秉承着恭敬的姿态,安静地走。
对于外来者的误解,他见怪不怪, 平铺直叙地回?答:“我们是神的侍从。”
薛潮恍然大悟,在这深宅大院儿当老爷的不是村长,是某位邪神。
他鄙夷,平日有手有脚,到处晃荡惹人?嫌,今儿又娇贵了,还要一群没成年的小屁孩儿伺候祂,什么毛病?
院子里的砖石都是墨色,像坠进了这片惨白,黑压压的一片底。
薛潮跟在少年身后,走向院子的深处,像走在遗像的世界里,院子很大,但人?很少,他们走了两进,只?有零星几个沉默的“神的侍从”,无声来又无声地走,没有人?气?。
好像偌大的院子被什么笼罩着,只?感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压着人?不敢说话,不敢喘气?。
少年去?请示,却似乎没找到人?,他让薛潮稍等片刻,走进了西厢房。
这一去?就没回?来,薛潮碰了碰西厢房的门,发现?门上锁了。
他一顿,在门口听?了听?,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自然会撬门,这种院子的门,使一下巧劲儿就能被他别开,但他想起马可·波罗还有在论?坛看到的守秘人?经验,在调查正式开始之前,守秘人?最好不要介入故事。
他们的定位是旁观者,在调查开始后,他们的定位是引导者和推动者。
于是他转身离开,从隔墙合龙处的小门进入下一进院落。
这个院落就更没有声音了,他在所有的房间门前都停了停,像个空院子。
进到最后的院落,一推开门就不一样,朱红的大门正对着他,像黑白默剧里突然溅落了某个人?的血,点燃一抹妖冶的红。
那红太鲜亮了,让人?不舒服。
从进门到最后一个院落,没有一处有匾有字,唯独这间朱红门的正房,写着祠堂二字。
两边刻碑联,左手边的字被风雪消磨得看不清,右手边的字也勉强,但薛潮听?过,所以猜出了这残破的上半句鬼画符是“血不荐天,命不落地”。
他轻轻碰门,一顿,这门没锁。
整个宅子,他碰过的那些普通房门都锁着,唯独供神的这间最特别的祠堂,却开着门。
像一个歹毒的邀请。
薛潮慢慢从大衣袖子里的手腕上解出绷带,指尖绕着,将?绷带穿过门环,熟练地系了一个死结。
他离开最后一个院落的时?候,听?到门后祠堂的门动了动,他动作迅速,顶住被风吹着即将?合拢的门,原路返回?。
领路的少年就站在第二个院落里,静静地观望,见他回?来了,也不惊讶,带着他去?了正房。
村长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有些富态,却露出愁苦的表情,一见他先连叹三声:“李姐想着我,想着村子,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高人?,快快请进!”
薛潮坐下,少年给他们倒茶,他没有品茶的爱好,只?当热水那么抿了一口,想着去?去?寒气?,却没想到这茶入口是热的,流过嗓子慢慢变冷,到了脏器像坠下一捧寒潭水,冻得他四肢跟着打了个哆嗦。
“这茶……?”薛潮皱眉。
“我们村里有名的雪普洱,拿山尖上滚落的第一场雪泡茶,暖口舌,冷心肝,清明神志,省得大雪天让人?发昏嘞!”
大雪天发什么昏,雪盲症?但薛潮确实?感觉整座宅子压在他身上阴冷冷的重量减轻了一些。
他把?玩着茶杯盖子,散漫地笑了笑:“高人?不敢当,被大雪困住的借宿人?罢了,幸得哪方神灵保佑,让我看到这儿有一个村子,否则可真就冻死在山里了,我第一次见这么多?像碑石一样又高又尖的雪山。”
村长不知哭还是笑,五味杂陈地感叹道:“喜悲山就像它的神灵,没人?能知道山神的脾气?!这天就没法赶路,逆着天的脾气?要倒霉,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收拾个厢房,你就安心住下,等雪停了,路清一清再?走。”
“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神帮着我,被神庇佑的有福之人也帮着我。”薛潮看向村长,“我也得让您善有善报,听李姐说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可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唉,不瞒您说,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这儿经常下雪,下得大了难免成灾,不小心摔一跤就够受的,遇到小的雪崩,被哪个山头砸下的雪埋了也是有的,但这也没办法,我们村子就建在群山间,靠山活,被雪埋也算魂归山里,侍奉山神他去?了,只?能提醒村民们平日多加小心。”
村长说到这儿支吾半天,难以开口的样子。
薛潮就问:“但这次的雪看着可够大。”
“已经不是雪的事了。”村长长叹一口气?,“东门外最近的那座雪山塌了,埋了东边那条路,那路通向山外的镇子,平时?村民们上镇子卖东西都走那儿,这不仅是断了路,这是断了大家?谋生的路啊,我愁得日夜睡不着!”
薛潮的眉峰微抬,开了个玩笑:“你想让我拉来一个施工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