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直到此刻,心中仍抱有希冀,可对荣玄这个暗卫统领的身份,不敢再有一分轻视。
死猪不怕开水烫,既然如此,就让他死个明白。荣玄冷色神情陡然一转,淡笑安然道:“这个其实不难,戎狄人惯用弯刀,因其身姿矫健,扑杀猎物靠得是近身搏斗,突厥人恰恰相反,善用长刀,让两方人马较量一番,自然能辨别真假。”
他所言不参假,这些浅显意见的东西,只要在外稍微一打听,都能知道,这也是为何宴席上刺杀的刺客均用弯刀的原因。
作假,也要做到能够以假乱真的地步。
皇帝同意两方搏斗的提议,他让人松开其中一个人的绳索,把地上的弯刀递给那人。
这个人身形比娜娅高大不少,弯刀在其手中犹如轻巧匕首。他捏了捏把手,看到眼前与自己决斗的小姑娘,从鼻子里喷出冷哼声,对上这样的小姑娘,简直是对他能力的挑衅。
三皇子亦是眼眸微亮,与那人对视一眼后,做出一个灭口的手势。只要人死了,肯定能够死无对证,即使荣玄巧舌如簧,又能耐他如何。
娜娅回头看了眼荣玄,心中悲切万分。望向面前魁梧男人,湛蓝眸子里燃起愤恨的火焰,她弯刀出鞘,在裙摆处三下五除二割除掉多余布料,身下是戎狄人的服装,更使得她身姿轻巧。
她小口微张,吐出外邦话,对着那男人道:“我以阿努那家族的名义起誓,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娜娅无法忘怀努纳吉最后的眼神儿,他用身体阻挡着这群人的前进,为她和哥哥逃脱求得生机。
可哥哥最后为了护送她到侯府,将所有围杀他们的敌人都引走,事到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
“不自量力。”看着那柔弱到他一个手臂就能拦下的小姑娘,那人弯着腰做出防守姿态。
滚烫的泪珠如颗颗晶莹剔透断线珍珠,此刻正争先恐后地从娜娅眼中滑落。她似一头勇猛的小豹子,只手拿着弯刀向敌人进发。
即使是死,被力量悬殊的敌人小看,娜娅也是一步步爬起来继续冲刺。她而今已经失去族人的庇佑,她没有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哥哥了,她必须承担起为他们复仇的使命。
即便遍体鳞伤,她不愿意就此倒下。
娜娅抹去嘴角被打出的鲜血,铁锈味在口中满开,她咬紧牙关,眸子里是藏不尽的杀意,将弯刀上的血迹抹干净,“再来!”
她全身上下布满血痕,对面明显是个不善用弯刀的人,可这场决斗没人喊停。除非对面打死她,或者他自己喊停,那么就是主动承认伪装身份这一点。
不过,娜娅更想亲手了解这个杀害她族人的凶手。
她再次迸发出强烈杀意,虽速度不比最开始,但敌人也已经伤痕累累。娜娅手中弯刀利索攀上对方手臂,可敌人借用身高差距轻而易举地将她提了起来。
突厥人面对好不容易抓住的人,心下一喜,正要将人向下一摔,给予致命一击,手中的小姑娘又再次变得滑不溜球,借机爬上他后背,那把弯刀抵住他的脖颈,变成索命的镰刀,轻轻一划,从那裂开的血管中溅射出灼热地液体。
那把他从不放在眼中的弯刀,如今轻而易举地收割了他的命运。
大殿内那个挺拔的身躯僵直片刻,轰然正面朝下倒下,趴在他背上的小姑娘怔愣良久,无人打扰她此刻的胜利。
然她并没有露出众人想象中的喜悦之色,反而呆呆地坐在那里,手中弯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娜娅染血的双手捂着脸庞,终于止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假货终归是假货,对上真正的戎狄人,即使是娜娅这个娇小的姑娘,也能借用仇恨的力量灭杀敌人。
荣玄心绪复杂地闭了闭眼,不愿去打扰发泄情绪的小姑娘。
他起初并不打算让娜娅涉陷决斗,她是闫姝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戎狄人,于情于理他不该如此放任。
那时娜娅却固执地选择这一条澄清方法,她说就算是输了,死在决斗中,也是为了族人而战,不会后悔。
荣玄欣赏这样的勇气,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拦,既然如此,不妨试试。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终章
“那这件事最后如何收场?”闫姝趴在荣玄怀中, 忽闪着杏眸,控诉他讲话讲一半。
荣玄无奈宠溺一笑,怅然道:“能怎么办, 三皇子毕竟是皇帝亲儿子, 有些事情只能从轻发落, 他被剥夺皇权, 降为庶民。戎狄人也算因祸得福, 除却那部分草原归属权,还有从皇城拨下的救济粮草。”
她一脸不虞, 埋头进荣玄的胸膛内,瓮声瓮气说道:“这是因祸得福吗?这是用娜娅他们族人的命, 换来的粮草。”
荣玄抚在她的背上, 脸上懒散逐渐消失, 双眸清明。他没说的是, 那夜大殿内, 娜娅决斗成功后, 皇帝定下突厥人谋害皇子的罪证,与此同时, 还有三皇子叛国通敌的罪名。
突厥人当然不是傻子,这种刺杀皇子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果没有充分的利益,没人愿意听令于三皇子。
那些信笺中的信息,远远不止两方谋划的内容,荣玄前些日子派遣卯星盯梢,截胡的信笺中有一封格外特殊,不过好在让他及时替换掉,才没有酿成大祸。
“居然是边境防城图, 好啊,朕苦心谋划多年才得以九州归顺,你倒是出手阔绰,倒手就能将边防图送了人。”皇帝翻阅完书信,终于看见那封特殊信笺,入目的图案让他气血翻涌,一个踉跄跌坐在龙椅上。
皇后心疼地叹气,一双美目满含担忧地为他抚背顺气。
台阶之下,三皇子诚惶诚恐地与太子并跪一起,“父皇,儿子没有,儿臣不敢。”他将脑袋重重地磕在阶梯上,很快磕破外皮,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淌而下,
他深知事情败露,万万不敢承认此事是他所为,他本来还心存侥幸,只是谋杀太子一事尚且可以周旋。
但通敌卖国,兹事体大,有过之而无不及,孰轻孰重他分得清,只能咬死不认这些事情是他所为。
“逆子,朕还在呢,就想卖国。”皇帝心气不顺,说起话来皆是磕磕绊绊,他愤恨地双眼微凸,手里抓起一大把信件掷向跪拜的三皇子。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你的密令均在其中,真是蠢不自知。”扔下的信笺飘飘洒洒落了满阶,其中一件重物顺着力道摔在三皇子面前。
他拾起那金色腰牌查看,脸色陡然一变,指着荣玄所在的位置怒目圆瞪,“是你,是你陷害我,是那时候我把腰牌给你,没给任何人。”
“三皇子说笑,我与你是泛泛之交,何谈陷害。”容玄佯装不悦,否认与他相交。
那金色腰牌正是荣玄和三皇子谈合作时留下的那枚,可他如今所言无人相信,只能拿着腰牌痛不堪言。
太子品尝出两人言语中怪异之处,看向状若疯癫的三皇子正口不择言地指着自己道:“你是蠢货,我也是蠢货,大家都被耍的团团转。”
“逆子,曹公公还不快领人把人拖下去。”皇帝扶额厉呵,严令禁止有人泄露今日之事。
三皇子被下放牢狱当夜,贵妃自请去冷宫,换来不杀之恩。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贵妃背后的母族因此受到牵连,士族接连下狱的风声令所有人胆战心惊,本犹豫不决的人,也心意相同投入太子门下,只为保得官路亨通。
而太子此行遭受无妄之灾,虽宫中无人议论此事,可在宫门外,皇帝也无法管住全天下老百姓的口舌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