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臊了个大红脸,愤愤地把花插进玄关的花瓶里,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沏茶。
宋禾似乎又在客厅,我听到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问她是不是磕到了哪里,她就大叫了起来:“哥哥,有小猫!”
“你小周哥哥带来的。”我抓了茶叶丢进茶壶,意有所指,“和它玩小心点,别挠着你。”
客厅传来周晏行的笑声。
“有点心,”我端着茶走到客厅,把茶托放下,“之前小禾要吃,买了一点,你要吃吗?”
周晏行摇头,我就把茶给了他。宋禾大概是觉得我们两个喝茶太像小老头,自己去房间里拿了一板旺仔牛奶,又在一旁看起了海绵宝宝。那魔性的声音穿透力实在太强,周晏行听得也无奈,她倒是看得开心。
我捏了下宋禾的脸,给她留下了几块糖,剩下的就放进了收纳盒里。宋禾鼓起脸颊,气鼓鼓地说:“哥哥可以随便吃糖,我为什么不可以呀。”
“因为你会长蛀牙,哥哥不会。”
周晏行抿了口茶,十分自然地拆我的台:“哦,是吗?笑笑,我记得之前有人牙疼得想哭呢。”
我恼羞成怒地在桌底踹了他一脚,他闷笑出声,垂眸去逗弄手边的小猫。猫舒服得呼噜噜地叫,他屈起手指,弹了下它的耳朵,又慢条斯理地说:“我记得放假前我说过,不可以吃太多糖吧?”
“我才没多吃。”我说,“你不要瞎说。”
周晏行扒拉了小猫一下:“嗯……我瞎说的。所以你吃了很多吗?”
我立刻否认,他手底下的小猫忽然大叫一声,蹦到了我身上,朝他哈气。
“啊,”周晏行说,“坏小孩。”
我趁乱吃了一块糕点,抱紧了猫。
宋禾有午睡的习惯。吃完午饭,我和周晏行去洗碗,客厅里的海绵宝宝的声音消失了,我往外探头,正巧看见她抱着熊玩偶,揉着眼睛走回自己的房间。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凑到周晏行身边,小声说:“怎么有空过来?”
“因为一个小没良心的,我被迫出了个柜。”他低笑,“不过没什么。我妈早看出来我对你不一般了。”
我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亲了一下。他似乎还没亲够,又凑过来要亲我,我抬手,手背遮住了嘴唇,他就亲在了手心上,十分不满地看着我。
“不给亲?坏孩子。”他湿淋淋的手往我的围裙上蹭,紧接着垂下了眼皮,抱住了我的腰。
什么坏孩子,不就是没给他亲。我踢他一脚,要挣开他,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我竟然挣脱不开。太近了,我想。我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偏偏他面不改色,仍旧把我圈在怀里,一点放开的意思也没有。
“你先给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我推不动他,干脆放弃了,“你不会是被伯母赶出家门了吧?”
我已经脑补出了无数个狗血情节,比如富家少爷出轨被赶出家门、穷小子上门被甩支票……但还没来得及畅想,周晏行就及时打断并且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个人有给你打电话吗?”
“那个人”大概是指林承宇。我没想瞒他,就点点头,说:“打了。”但我没打算让他把这件事含糊过去,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摇晃了起来,“你别想混过去!”
“被告黑状了。”他说,“不过赶出家门倒是不可能。”
周晏行又亲我,含住我的耳垂轻咬,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们去画画吧。”
我错愕地看他。紧接着围裙被解了下来,他挂好了围裙,拽着我走出厨房,在客厅的小桌第二层里翻出了我的草稿本和笔。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就算他提出来再过分的要求,我都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他。
他翻开我的草稿本,掀到了那一页铃兰,可怜地问:“画给我看好不好?”
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吸进去了,晕乎乎地说好。
铃兰只是我的草稿,没有太多细化。我把那一页撕了下来,又把周晏行送的铃兰花摆在桌上,仔细地看了一番。铃兰的花语周晏行和我都知道,但我们谁也不开口说。他默默地看着我画,而我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很轻很缓。像是怕打扰到我一样,他和那只小猫都很安静。
我悄悄地撩起眼皮,偷看了他一眼。他认真注视着我的模样真的很迷人,任谁被那双美丽的眼睛注视都会沉浸其中。从前我总在门缝里看他这束漂亮的铃兰花,他永远都带着清亮的水珠,繁茂美丽,吸引人的目光。我只敢偷偷觊觎,从不敢靠近,旁人对他趋之如骛,而我我只在阴暗的角落、狭窄的门缝里看他。
周晏行与我是两个极端。
从前我总是这么想,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并非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他会一遍遍地告诉我,那些不该由你承担,苦痛总会过去。你并不阴郁,你美而不自知。
我想从过去挣脱,想让身上的疤痕全都消失,想要自己不再难过。我没做到的事情,周晏行都一一帮助我,让我走出来。即便我还是不认为自己逃出了那个吃人的“家”,但周晏行在我身边,我就不再感到痛苦。
周晏行永远包容我的一切,他永远包容我的不完美。
“哥,我爱你。”我停下了笔,低声说,“我爱你。”
他说:“我也一样爱你。”
我的铃兰给了我相同的回应,是那样的使我心安。
20210318 22:42:11
林笑
林笑那颗红色的小痣和他手背上的疤,我记了很久。
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的不理智过。明明没有确认过,却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就是曾经那个软弱并且需要我保护的小孩。
根本不合情理。我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直觉却告诉我他是笑笑。
我抱着一丝希望靠近他,却被他拒之门外。那颗小红痣明晃晃的,让我想起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孩。他们拥有同样的小红痣,同样的疤痕,甚至拥有同样的眼神。
我终于确定了。
直觉让我再次抱住了这个伤痕累累的小孩。
我并不喜欢那些在背后议论林笑的人。林笑足够美好,可那些美好只有我察觉到了,那些平庸但自视甚高的人连这些也察觉不到,或许就是眼睛瞎了。但疯的人并不是他们,是我。我终于再也听不下去那些闲言碎语,他们鼻青脸肿,夹着尾巴逃走,却依旧放下狠话,但我不在意。
我只在意那个小孩会不会因为感受到这群人的恶意而难过。
处分下来的那一天,父亲罕见地回来了。母亲担忧地望着我,而我低着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出乎意料的,他没有惩罚我。他问,为什么这么做?
我难以回答,而父亲也沉默了。这种沉默太尖锐,可我们谁也不说话,我的理由一旦出口,他只会觉得不可理喻。母亲为了缓和气氛,插了句话,父亲却难得强硬地让她不要开口,多说一句话,就把我打得没办法去上学。母亲只好也缄默不言,我直视父亲,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