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多年无人打理,荒草丛生,林嘉山将草除尽,平整一番,使镐头锄成一垄垄的,向林桂香要了些菘菜种子,施过农家肥,好生栽种上,这时节种菜实在有些迟了,雨少,林嘉山记挂着,一遍遍浇水,现下颤颤巍巍地冒了些小芽,应当能长出来,如此,冬日里鲜菜就不愁了。
林嘉山转悠一圈,见厨房柴房侧屋堂屋都归置得整整齐齐。这才稍稍放心,应当是无甚遗漏,回了房又枕着胳膊躺下,怕旁人以为他怠慢冬哥儿,更怕冬哥儿不满意,觉得自己不在意他。
到了后半夜,月亮从层层云雾里露出头来,照着屋檐,透过窗棂,落在屋里描画着娘俩依偎的身形,低语的声音渐渐散去,农人纷纷跌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祝愿大家看文开心,求个收藏评论么么啾
15 第 15 章
月上柳梢,树影晃动。不少妇人纷纷提着篮子出门,三三两两的结伴往江家走。都是本家的叔婶伯娘,或是平日与江氏交好的妇人故旧,来给要成婚的小哥儿送上轿饭的,依礼是十枚鸡蛋,拿花布盖着。
亲近些的还会送些礼钱,十文八文的不算多,就是表表心意。
嫁娶之前,正日子在夫家摆宴,而前一天需得在娘家待客,虽比较起来排场小些,但也叫江春秀母女二人忙的顾头不顾腚。
江氏就站在门口将人往里迎,她穿着新衣,头也盘的溜光水滑,还很罕见的戴了钗环,就是式样看着有些旧。原是她刚成亲那会儿江父送的,姐弟俩怕她睹物思人,惹她伤怀,就给好生收了起来,没成想她竟翻寻出来重新戴上了。江春秀和江禾冬姐弟俩相望一眼,纷纷喜不自胜。
原本江禾冬担忧她身子虚弱,怕她久站着迎客撑不住。但今日她精神头不错,面色红润,喜眉笑眼地,说话答礼看不出一点病气。
这来往都是客,必得正经待宴。这不,流水席正一拨拨的招待着,一桌子坐满便开席。
不过,妇人夫郎们必得先去江禾冬屋里瞧瞧,叮嘱几句才好。这功夫,一位婶娘正拉着江禾冬的手说吉祥话呢。小莺儿没见过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她有些怯生,就悄摸挪到厨房去守着她娘亲。
今日的宴席排场不大,席面也不似正经日子的丰盛,江春秀琢磨着安排了五菜一汤,两道带荤腥的,两道素炒,拌一道凉拌的解腻小菜,还有一海碗山菌母鸡汤,那汤是白日里就炖好的,熬的浓香四溢,温过便可上桌。这不,眼下江春秀同几个媳妇正忙着做菜呢,厨房拥挤,几个人穿梭其间奔走忙碌,很是放不开手脚。江春秀身后还跟着个形影不离的小尾巴。
这功夫,雯哥儿同他娘一齐过来,开口先道喜“恭喜婶子,贺喜婶子,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婶子红光满面,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罢!”
江氏面上满是喜色,笑得牙不见眼,为着小哥儿的婚事,她很是发愁上火了几年,着急,又不敢催促,恐给自家小哥儿添堵,积压于心未敢表露,只偶尔跟兰大娘提几句。眼下她虽有些不舍,但到底还是喜不自胜的。
兰大娘提了一篮子鸡蛋,雯哥儿没提鸡蛋,而是径直将一个荷包塞到江氏手里。江氏手心一沉,掂量着轻重,估摸着是两百文,江氏直呼不可,急道,“雯哥儿这如何使得?哪有人封这样重的礼金?”说着就要塞给雯哥儿。
雯哥儿直往他娘身后闪躲,经过好一番推辞,他才露出头来,收敛神色难得正经道“婶子,我同冬哥儿自小就长在一处,婶子待我也亲如一家,且我成亲那阵冬哥儿没少为我跑前跑后,帮我置办物什添置嫁妆。如今冬哥儿成亲,我反倒一点忙也没帮上,封些礼金有甚么使不得的,婶子你这可是寒碜我,你不收着我可要恼了。”
兰大娘不住点头,在一旁附和道“弟妹,这是雯哥儿给冬哥儿添妆呢,这两个孩子从小长大的情谊哪是银钱能比的,你且安心替冬哥儿收着罢!”
得知冬哥儿在屋里,雯哥儿推门进去,见几位妇人夫郎正围着江禾冬说教,江禾冬被圈在中间,坐的笔挺,侧耳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雯哥儿瞅着他活像小老鼠进了狼窝,弱小无辜,可怜的呦,他张口便一番调侃“好婶子阿嬷们,外头开席喽,可正招呼你们呢,急得跟猴儿似的,原来在此处躲清闲,可叫我一顿好找呦。”
几人笑骂几句,听说席面全了便纷纷出去坐席,一位夫郎还欲再说,雯哥儿装着没看见,将人搀起来招呼着送出去。雯哥儿关好门,视线隔绝,雯哥儿回身向江禾冬招招手“行,人都走远了,快别端架子了”。
江禾冬如释重负,挺得笔直的身板一瞬间耷拉下来,他叹口气活动活动肩颈,方才叫人摆弄着不停说教,他的脖子酸痛极了,也只得应付着不好赶人,好在救星来得及时,“我知道她们也是一片好心,可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我实在被讲得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
雯哥儿撇撇嘴,不屑一顾道“倒怕有些人不怀好意呢”旁人不清楚,但方才死拽着冬哥儿讲究什么无后为大叽里呱啦说得起劲的那位,看似推心置腹一片好心,可暗里却没少说冬哥儿小话,他婆婆早就同他讲过,也不知这人怎地还能腆着脸来!
“小子今日没来么?怎不带他?”说着江禾冬拿过笸箩给他抓一把炒熟的南瓜子。
雯哥儿也不客气,拉着江禾冬就坐,他神情惬意,“害,他今儿闹了我一天,我好容易清静会儿,赶紧丢给他奶奶,让祖孙俩玩罢!我也落个自在。欸,赶明你就成新夫郎喽,心下可紧张么”
江禾冬瞅着窗外灯火通明,感叹道“雯哥儿,,明日我竟就要成亲了,我心里紧绷着,恍惚得如做梦一般。”他低下头,戳着手指,问道“我当真能做的好夫郎么”
FY
“哎呦新夫郎你现在紧张,是不是早了些?到了明儿个夜里再紧张罢!”雯哥儿知晓他心下担忧,故意调笑惹他开怀,仰起身贴着江禾冬的耳朵说了几句,不知说了些什么,竟羞得江禾冬红了耳朵不忍卒听,直往后躲,雯哥儿却不依不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追着他硬要同他说。
江禾冬恼得打他胳膊“哎呀你,你这小哥儿!我还说要同你讲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谁道你当了阿嬷还没个正形儿!”心内腹诽,这般难以启齿的话也是说得的?
雯哥儿扯着冒热气的准夫郎坐下,“我怎么没正形儿,人这是同你说正经的呢,我还怕我想的不对再误了你,特意去问过我哥夫郎呢!”
江禾冬惊得直瞪眼,忙转头瞧瞧门外,压低声音道“这事你竟还问!他竟还同你说!”
“这有什么,早晚要经这一遭,我这是好心叫你少受些痛楚。”雯哥儿很是理直气壮。
江禾冬双颊飞红,饮了杯冷茶,热意未散,他瞄一眼雯哥儿,心下有些好奇,却还是半信半疑,犹豫着问“当真么,不是忽悠我耍着我玩?”
雯哥儿说“好端端的诓你做什么,还是江婶托我来嘱咐你的呢。只可惜有些人呐,真是狗咬吕洞宾喏,好心当成驴肝肺!”说着背过身不理江禾冬,悠哉游哉地磕起南瓜子。
江禾冬思量一番,拉下脸来扯他衣裳,认真同他赔不是,雯哥儿憋着笑意,磕完了南瓜子,拍拍手,才贴着他低声吩咐。
这回江禾冬倒不躲了,叫雯哥儿一本正经地捉着教导了好一阵子,他双耳通红,强忍着羞赧听完。雯哥儿还欲再说,见冬哥儿早羞得栽着身子直往被褥里埋。
雯哥儿这厢拍着腿笑得很是放肆。一番折腾,倒是叫江禾冬松快下来,心内笼罩的忧虑吹散不少。
宴席散尽,众人散去,江禾冬才从屋里出来,快着手脚收拾桌椅盘碟,清扫庭院。小莺儿也上阵,帮着抱个扫帚,寻个簸箕,江家三代好容易忙活完,这才想起自家还未用饭。宴上的菜与汤做得皆可口,且油水也不小,因而剩的就不多,但也足够他们对付几口。
江禾冬就将菜都归拢在一处,折在一个盆里,稍热热便端上桌。众人这一天都累极了,明日还需得早起呢,于是没用多少,就各自收拾了睡去,江氏面带乏意,不放心地嘱咐了江禾冬几句,小莺儿也打着呵欠同小舅作别。
唯独江禾冬还有些精神头,他今日没跟着忙上忙下,他倒是想,可江氏与江春秀拦着不让,家里虽人手紧些,也不能叫准夫郎抛头露面。
于是便守着灶台烧水,水沸了便提到屋里开始沐浴擦洗,余下的炭火又点了个火盆。
夜里风凉,若不守着火盆,他是决计不敢直接进浴桶的,叫他着了风寒就不划算了。
夜色如水,万籁俱寂。火盆将屋里烘得暖暖的,水流温热,密密麻麻的包裹着他,褪去疲惫酸涩,令人舒缓极了。耳畔也只余簌簌水声和火盆中炭火燃烧的劈啪声,眉间的孕痣在热气蒸腾下,看着比平日稍明艳些。
正搓洗着,江禾冬不禁想起两个时辰前,雯哥儿扯着他同他说的那番羞人的话,呆呆地出了神,看着水波粼粼,水波底下是自己的身躯,他忽地想到些什么,回过意来脸又烫的通红,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可言说的反常念头,他错愕地摇摇头,像是要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统统甩尽,又忙闭了气潜下水,浮出水面后就忙低下头紧锣密鼓地擦洗。
17 第 17 章
第二日,江家早早的就挂上红灯笼,布上红绸锻,贴满双喜字,大开院门,喜庆非凡。
媒人与送亲娘子先结伴到了,这送亲娘子可有大讲究,要儿女双全,家庭和顺的全乎人儿,还不能与新人属相相冲。恰兰大娘属相相合,同江家也亲近,便请了兰大娘做送亲娘子,正巧这亲事是雯哥儿婶娘,也就是兰大娘的堂妯娌张罗着牵线的,都不是生人。
先给江禾冬穿戴梳洗,兰大娘取了胭脂,边轻轻涂抹边好生嘱托。“冬哥儿,不必听旁人信口开河,为着孕痣的事忧愁,你好好将养,身子壮了,自然就不愁生养!”话虽这样讲,还是有意将孕痣点的显眼些,怕夫家在意。不管哪朝哪代,女子与小哥儿终究还是难以立世。
两人不无怜爱的看着小哥儿,铜镜中的哥儿粉面桃花,眉清目秀,实是个标致的。
兰大娘扶着他的肩,作吃惊状忍不住惊呼“乖乖,冬哥儿平日里不爱装扮,我竟不知,扮起来顶顶好看呢,再没有比这更俊的小哥儿!真真是便宜山小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