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山忙不迭点头,生怕人反悔“使得使得。”

小柳哥儿似是深思熟虑一番,下定决心般点点头“嘿嘿!你就是将寻凤楼给我买下来,我也不替你跑这一遭,自己去吧你!”小柳哥儿将人戏耍一番,跑得倒快,躲在林桂香身后直做鬼脸,叫林嘉山逮也逮不到。

林嘉山无法,只得回了房,又掏出那方宝贝木匣,将东西同那香囊好生放在一起。

丝毫不知厨房那娘俩早就偷着说小话呢。小柳哥儿学着林嘉山期期艾艾的样子,模仿得很是传神,笑得林桂香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月九日佳节重阳。

江氏正忙活着做香包,缝好以后又往外层绣茱萸枝叶,绣好以后,再将茱萸填入,当地人相信贴身佩带着便可以驱邪祛病。这些活江氏是决计不让江禾冬上手的。

也不知是为何,江禾冬幼时虽得了江氏悉心教导,但他的绣活却着实是...叫人一言难尽,这么些年也只是可堪一看,却怎地也算不上精巧。

江禾冬被自家娘亲嫌弃了绣活,很是郁闷。回身去后院拾了几枚鸡蛋,又俯身朝鸭窝瞧,家中养的鸭子本就不多,只瞅见一枚,他弯下腰伸手拣拾时,腕上露出一条五色丝线。

江禾冬晨起洗脸时才发觉这鲜艳的丝绳,很是讶异,这小玩意多是系给幼童,祈求他们平安无虞的,自己不过十余天就要成亲了,娘亲怎么还把自己当孩童呢!

转念一想,大概天底下的娘亲都是一样,看自家孩儿永远也长不大罢!只是也不知娘亲是何时搓的彩绳,又是如何静悄悄地替他系上的。

江禾冬将鸭蛋搁在篮子里提到水缸旁清洗,这个把月攒的鸭蛋虽不多,但皆个大圆润,蛋壳也是淡淡的青皮。

这便是要预备腌咸鸭蛋,江禾冬端来一盆黄土,将水与粗盐倾入,搅匀以后,把那洗净的鸭蛋皆裹上一层厚厚的黄泥,再放入坛中盖盖密封,约摸再过一月咸鸭蛋就腌成了。

搁置好坛子,便开始架火做饭,望着柴火劈啪燃烧,跃动起炽热的火苗,江禾冬出了神,火光在他的面庞上展示着柔和的光影。

再过几日,就到了两人的婚期,想来,自己竟是许久未见林嘉山了。只时不时地,清早开门总发现柴垛上又凭空多了几捆柴,这人神出鬼没的,是在是没个章法,也不知他那抓伤痊愈没有,可总也叫他逮不着人!

不过这人怎地总是叫自己受伤?他又不是铁打的,血肉之躯总是会疼的!江禾冬这样想着,又气呼呼地往灶膛里扔了一把柴,锅里的水登时就翻滚着溢出来,嘶嘶地烫着灶台。

江禾冬才发觉水早已滚开,忙七手八脚的往里下粟米。菊花与粟米焖成金饭,最合适重阳节食用。

而这一阵子,某人心心念念的林嘉山愈发忙碌,忙着布置新房,捕猎,或是找些活计赚零钱,那势头恨不得一刻也不叫自己闲下来。林桂香母子直调侃,是跟前阵子伤了腿那副颓唐的样子大不相同,到底还是要娶夫郎的人了!

江禾冬这厢也紧锣密鼓着拾掇,常穿的衣裳,都得抬过去。总不能成了亲就不穿旧衣了不是。翻腾出几件冬衣,有自己的,也有江氏的,压在箱底下搁了大半年总是隐约有些霉味,江禾冬便抱了衣裳去河边洗。

这时节不似隆冬,河水清凉但并不拔手,也不用在家里来回折腾水,一遍遍打水倒水当真是累人!那边上还特意搁了几块平整的石头,搓洗起来很是方便。见东边三三两两的妇人扎成堆说笑,他便寻了一块西边的小石头,没什么人,倒也清静。

不是江禾冬不爱热闹,只是从李招弟上门提亲叫娘亲赶出来后,江禾冬一下子就成了话题中心,如今与林嘉山结亲后,他们两人就更是旁人的谈资了。他只想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实在不愿叫风言风语弄得不胜其烦。

【作者有话说】

清净:听说有人找我?我才不去!

13 第 13 章

只是天不遂人愿,时不时就有人装着看山景,实际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瞅着江禾冬。咬着耳朵嘀嘀咕咕的,瞧见没有,这就是跟那位徒手劈恶狼的林嘉山定亲的江家小哥儿!

江禾冬假装听不见,只当作是一群乱苍蝇嗡嗡,手上快马加鞭的搓洗着。好容易洗完了,江禾冬站起身来就要走,得赶快离这些人远些!

只可惜自古冤家路窄,他甫一起身,就见那李招弟也抱着盆打远处过来了,李招弟像看见什么天大的仇人一般,虽隔了八丈远,仍死死瞪着他。

江禾冬面无表情直往前走,好似没她这号人。李招弟愤愤不已,又啐一声。这时江禾冬瞥见她脚边有不少碎石,突然福至心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这回可是李招弟上赶着找事,那就别怪他冒坏水儿了。

江禾冬稍稍一想,脑筋一动计上心来,就在两人错身的一霎,只见小冬哥儿嘴角慢慢上挑冲她微微一笑。

倘若这笑不是在这种境况下,那可真称得上有如春风拂面朗月入怀。

那李招弟歪着头愣怔了一瞬,回过神来觉着江禾冬定在阴阳怪气讥讽自己。顿时怒气更甚,难为她将不大的眼睛瞪得滚圆,好似要从他身上生剜下肉来。可怜她只顾着斗气,顾不上脚下,没防备踩上那堆碎石头,脚一崴,四脚着地直摔了个大马趴。

江禾冬大仇得报很是雀跃,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装大尾巴狼,向后瞥她一眼,复又冲她一笑“婶子日后走路还是当心着点,年纪大了,再扭了腰可就不值当了。”又指指木盆,“我这还抱着衣裳,实在腾不出手来,劳婶子您自己起来吧。”

众人乐得看笑话,也无人去扶。李招弟刚爬起来,还未来及发作,江禾冬早端着衣裳轻轻快快地走远了。李招弟的神情这叫一个难看,活像生吞了苍蝇。

李招弟拍拍身上的土,双手一摊“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小哥儿可真要不得,我好歹也算个长辈,见我倒了扶都不扶,还站那儿说风凉话呢!瞧那得意的样子,得亏没叫我家狗儿同他家结亲,这样的脾性擎等着将家里搅得鸡飞狗跳罢!”

见有妇人放下手里的活计,这李招弟更来劲了“嗳!我当他拖到这样的年岁,要寻个什么高门大户,原是我闺女看不上的,这江小哥儿也是,怎么专爱挑别人拣剩下的呢,瘸着条腿,哪赶得上我狗儿半分。”

一妇人看不过眼,搁下衣裳道“李家的,话可不是这样说,你家势利,见人家林嘉山伤了腿又花完了银两,无钱无势的你家落不着油水,急吼吼地就退了亲,生怕人家攀扯你。”

另一人附和“就是就是,大伙可还记着呢。当年,可是你上赶着找林氏,哪有你们家这样的,定了亲,见人不好了,翻脸就变卦,那着急忙慌的样子,你是叫狗撵了不成?”

说起来,那时也是李招弟听说从军回乡的兵士,朝廷给发银子,数额还不少呢!若是这林嘉山没命回来,那银钱只会更多!这样的便宜买卖可不能落在别人手里,李招弟便许了林氏许多好处,两厢勾结,强逼着林嘉山按头订了亲。可没成想,到头来反而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可还听人说呐,你逾越了礼制,没请媒人就上人家提亲,人家将你打出来,说到底不是你自找的吗?带的那点薄礼可怜的呦,真也不嫌磕碜,我都替你害臊噢。”说着,这妇人拍拍自己的脸,众人嬉笑一片。

另一人拾起话把,接茬道“可还有呢!你不就是看中了冬哥儿能干么,迎过门来好给你家当牛做马!这如意算盘响的啊,隔二里地也保管听见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李招弟叫她们挤兑得没脸,恼羞成怒,指着就骂“放你老娘的屁!我家狗儿打小就相貌周正,任谁见了不夸。抬他作平妻那是抬举他,瞧他那孕痣浅的,一看就没有生养的福分,一个没人要的剩哥儿,还当自己是什么稀罕物!”

一个年轻媳妇实在听不下去,“婶子这话可就过了,我虽来了没几年,可江家的事也是略知一些的。这人食五谷杂粮,哪能无病无灾的,与那小哥儿什么相干。纵然你家与冬哥儿的亲事没成,可也不该红口白牙平白诋毁。”

李招弟阴阳怪气道“呦,你与江家没亲没故的,替他出的什么头。他那亲爹早早的就蹬腿,亲娘也病病歪歪没个康健,明摆着就是那小贱人命硬,叫他方的!”

那年轻媳妇还欲再说,却被旁边的妇人紧抓着。只因这李招弟嫁的本村,背后有娘家撑腰,无理也高三分,她们这些外村嫁过来的姑娘哥儿还是少招惹为妙。李招弟见那媳妇不再言语,昂着头得意洋洋,气焰更胜。

这番痛骂倒是不避着人,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林嘉山帮着刘大海去砍些木材好做家具,两人砍的差不多了,便推着板车慢悠悠地往回走,刚巧走到河边就听见李招弟嘴里不干不净的直骂。

刘大海登时就要放下板车,撸起袖子快步上前要揪住她理论一番,林嘉山却无动于衷,甚至伸了胳膊将他拦住。刘大海不解,疑惑地望着他,林嘉山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桂香这几日特意嘱咐他,不要上山打猎,不要攀扯受伤,婚期将近,还是不要见血的好,不甚吉利,怕冲撞了喜事。林嘉山牢牢记着,做活时都束手束脚加着小心。

李招弟说得口干舌燥,喘口气休缓一刻,复冷哼一声,给自家狗儿作平妻这小崽子不愿意,往后嫁了林家那瘟大灾的狼羔子,可有他的好果子吃。

李招弟正叉着腰指名道姓骂的正欢呢,丝毫没发觉这些妇人一瞧见她身后,就忙闪了视线,一言不发只顾闷头洗衣。浑然不觉她口中的狼羔子,此刻就背了斧头站在她身后。

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只看见后头一个高高的影子挡着自己。语气不耐地转身“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看老娘不...”

久闻林嘉山的恶名,她也没少在背后嚼舌,可没一次叫人当面逮个正着。那林嘉山在战场上可是实打实地拿过刀砍过人的,此刻正面色阴沉地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