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仲文的手顿了顿,神色一沉,随即将手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把茶杯放回了桌上。

“选好了吗?” 陶仲文支着下巴问他。

宋清和心下一紧。他知道陶仲文的意思,无非是要他在江临和楚明筠之间做出选择。

他垂了垂眼帘,似乎在认真思索,片刻后?竟抬眸问道:“谁和你更像?”

陶仲文怔了一瞬,目光微微一动?,似是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希冀。他低声答道:“楚明筠。”

宋清和点头,说:“那便不选他。”

陶仲文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目光如刀般逼向宋清和,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底挤出:“你和他拜堂结契了。”

“然后?,江临杀了你的同门?和天符阁的诸人?。”陶仲文继续道,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一场注定的悲剧,“你只能和楚明筠当一对苦命鸳鸯。”

他微微向前倾身,语气带着戏弄的意味:“你喜欢这个走向吗?”

宋清和垂着眼,没说话。他故意激怒陶仲文,就是想让陶仲文选楚明筠。

万一陶仲文选了江临夺舍,宋清和便是想杀他,也会因?神魂印记的牵连,与江临一同死去。但选了楚明筠……宋清和抿紧了唇,腮帮微微鼓动?了一下。他还有杀了被夺舍的楚明筠、从而自救的机会。

宋清和压下了心底对楚明筠的愧疚,抬眼对着陶仲文正色:“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

陶仲文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话兴趣盎然。

“你为什么不直接夺舍了楚明筠来找我,而是先让我对他死心塌地,然后?再夺舍他?”

陶仲文闻言,怔了一瞬,随即低低地笑了。他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声音低哑:“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你从来没有……”话到?一半,他闭了闭眼,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从来没有一次爱上过我。”

宋清和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我也不会记得这段谈话的,是吗?”

陶仲文点了点头,神情复杂而隐忍。

宋清和定定地看着他,语调忽然变得轻柔,仿佛是在呢喃:“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我的爱,还是飞升?”

陶仲文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

“林怀素杀夫证道飞升了,而你却没有,很嫉妒吧。”宋清和的声音里掺杂着某种淡淡的怜悯。

“你的哥哥什么都有,但你,什么都没有。很难过吧。”他继续说道,语调平静得近乎残忍。

“你到?底想要获得什么呢?”宋清和的声音更低了些,像是叹息,又像是在逼问,“林怀章,看着我,告诉我。”

陶仲文缓缓睁开眼,目光里带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宋清和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语气柔和得像是哄小孩:“我不会记得的。你可以说实?话。”

陶仲文看着他半晌,最终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说道:“你就是太聪明,从不相信任何?人?。”

宋清和的声音轻柔,像是在梦中一般,低低问道:“如果?我先死了,你还怎么杀我证道?”

房间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宋清和一个人?浅而长地呼吸。

宋清和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江临。他曾经用自己的命威胁过江临,从江临手中保下了楚明筠。现在呢?他的这条破命,能保下谁?能保下多少人??

宋清和有点累了。心想,还是当剑修好,不用这么勾心斗角浪费脑子,不开心了一剑捅过去,什么屁事都能解决。王八玩意!宋清和在心里骂陶仲文。让我学炼丹!学个屁啊学!

“我确实?没有办法?。” 陶仲文沉默许久之后?忽然开口,“我只能再收集你的灵魂,等你长大。”

“你知道我为什么送你去了合欢宗吗?” 陶仲文温和地看着宋清和,烛光摇曳,映得陶仲文的脸半明半暗,眼神像一汪深渊,将宋清和的试探与反抗吞噬殆尽。

“这次我让你过了好多年好日子,让你有极好的师门?和朋友。”

“有了弱点,才会活得像个人?。”陶仲文幽幽一笑,“我最讨厌你那副不把命当回事的样子。现在,你终于有了牵挂,有了不能轻易死去的理由?。”

“我成功了。” 陶仲文绽出个笑来,“我知道。”

陶仲文从始至终没说他会拿宋清和的同门?怎么办,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宋清和沉默着,没说话。

“我要去看看他们。” 过了半晌,宋清和才忽然开口。陶仲文点头,显然完全不担心宋清和能逃走。

宋清和咽了口口水,心脏激烈地狂跳。炎光真人?还在吗?秦铮还在吗?他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然而,在开门?前一秒,宋清和举起了那只包扎好了的手,愣了几秒,转头问道:“岳灵芝也是你的人??”

他早该想到?此?节的!岳灵芝也是林氏后?人?,抚养江临长大,还明显和张符阳相熟。现在宋清和手上的包扎……是药王谷手法?。

陶仲文一直看着他的动?作,闻言挑了挑眉,点了点头,说道:“是。”

宋清和一颗心沉到?了底。

既然岳灵芝是陶仲文的人?,陶仲文如此?心计,就不可能不知道秦铮渡劫失魂再招魂的事情。难道张符阳真的对秦铮的魂魄做了什么?

宋清和的鼻尖上冒出些汗来。

他曾经以为陶仲文有两个漏洞,第一是没算到?江临在场;第二是没算到?秦铮其人?。但现在看来……陶仲文居然是都算到?了。

他想问,但又不敢引起陶仲文的兴趣。

秦铮,你在哪?你快出来啊!

第102章 第一百二天 记忆 这很好的一生,有过……

宋清和迈出房门?, 发?现院中?的残席和红色的幔帐已经?被?清理一空。

宋清和心下一紧。布置这喜宴费时费力,陶仲文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拆得?干干净净?他抬头望了望天,月色清冷, 映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