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微妙的寂静持续了片刻,直到刘先生再次询问,坚持要穆祺拿一个意见显然,他在这个主意上已经推敲了很久,对这个主意也确实非常满意;所以必须要关键人物给出一个态度。而这个态度嘛

穆祺思索良久,慢吞吞道:

“这个思路,在执行上还是很有难度的。”

在执行上很有难度,也就是说大方向上是没有问题的,总体来讲还是可以实行的。听话听声,刘先生立刻把握到了关窍:

“什么难度?”

“技术上的难度。”穆祺道:“陛下应该清楚,管理局对‘门’的使用有很严格的限制,原则上讲,只有‘门’的持有者一人,才能使用门的穿越功能,自由往来于各个时空。”

“只有持有者一人能用?”刘先生颇为怀疑:“那我们君臣又算什么?”

穆祺没有回答,只是颇为含蓄的望着他。而刘先生愣了一愣,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显然,无论他还是长平侯及冠军侯,在某种意义上都不能?? 再算是“人”了。

某种意义上讲,管理局的规定还真是怪严谨的嘞。

既然规定这么严谨,那估计就不好直接违反了。刘先生的面色五颜六色的变化了一圈,忽然开口道:

“‘原则上说’?”

都是在案牍文书的官僚主义中泡大的千年狐狸,大家谁也不要和谁扯《聊斋》,什么叫“原则上不可以”?原则上不可以就是实际上很可能可以;什么叫“很有难度”?只要用一点心思,那难度也不是不可以克服。对于一般人而言,禁令和规则是红线和准绳;但对于刘某这种法外狂徒来说,这些处罚措施则基本等于价目表只要出得起价钱,那什么不可以试一试?

“原则上说。”穆祺慢慢道:“运输外人是不行的,只能运输一些用于贸易的生鲜产品。”

“生鲜生鲜产品?”

刘先生愣了一愣,忽然反应了过来。先前他与葛氏签订所谓战利品交换蜀锦的协议时,穆祺就曾经承办此事,将大量的骡子和牛羊运输到了西蜀,极大支撑住了北伐的运力;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走的“生鲜运输”的条目理论上讲,这种生鲜运输应该只是管理局为员工开的福利小窗口,允许员工从自己的世界进口一点活物打牙祭;但如今看来,穆祺摆明是滥用了这个规则:毕竟,正常人应该是吃不下几千匹骡子和肥牛的

既然上一次已经钻了空子,那这一次当然同样也有空子可钻。如果骡子和牛羊能够被运输,那么更多、更奇怪的某些灵长类哺乳生物,当然也可以效仿

当然啦,以“生鲜货物”为名来进口流放犯,那怎么听怎么都像地狱笑话;但身为一个经常亲自制造地狱笑话的活阎王来说,刘先生本人可一点都不觉得这种做派有什么不对。他甚至还费力考虑了一下,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将这些犯人在法律上开除人籍方便穆祺把他们分类入“特别的灵长类裸猿生物”的栏目里。

“所以,其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对不对?”

“对也不对。”穆祺叹息道:“到现在为止,管理局还没有撤销生鲜进口的许可,那空子空子应该还是可以钻的。但问题在于,生鲜进口也不能永无止境,在重量上有严格的限制。”

“限制了多少?”

“进口完骡子与牛羊后,现在只有三吨的配额。”

刘先生不说话了。说实在的,这个余量确实也是少了点。要是配额能多上哪怕十倍,他还可以咬一咬牙狠一狠心(好吧其实也不用太狠心),从今开始只给流放犯们喝清水吃西北风,全身毛发剃个精光,由头到脚搓掉三层老皮,努力把人均体重压到百斤上下,能留口气到对面就行;这样绞尽脑汁先送几百个人过去,也算能解燃眉之急。但如果只有三吨的配额,那就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总不能送骨灰盒吧?

眼见刘先生面露迟疑之色,穆祺顿了一顿,终于说出了剩下的话:

“不过,进口配额是允许交易的。我可以找其他的任务对象交换一些多余的额度,暂时还能解燃眉之急。当然,这可能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毕竟礼尚往来嘛”

“代价?”

“是的。”说完这句,穆祺停了一停,直视刘先生:“而且,这个‘代价’可能还需要各位协助一二。”

第120章 交易

刘先生愣了一愣:“协助什么?”

说出这一句时, 他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点警惕以刘先生的经验来看,穆某人显然不是一个容易低头让步的软弱角色;当他开口请求要完成一个“交易”时,背后很有可能暗戳戳隐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活和狠活, 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穆祺道:“有这么一个任务,可能需要诸位从旁协助, 帮忙弄我是说解决几个人。”

“几个人?”刘先生对于“解决”并无留意, 他习以为常, 只重复问道:“什么人?”

“一个皇帝。”穆祺道:“准确来说, 应该是大宋的教主道君皇帝。”

“总之, 这是私下里交易的任务,你情我愿,没有任何的强制力。”穆祺盘膝而坐, 侃侃而谈,卫青霍去病跪坐两侧, 神色则颇为茫然:“所以, 几位如果有任何意见,都可以直接提出来, 请千万不要迟疑。”

长平侯与冠军侯彼此对视, 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当然, 这绝不是因为他们心悦诚服、毫无疑虑,而是完全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毕竟, 半个时辰之前老登兴冲冲跑来把他们硬生生拉到穆祺面前, 全程可就只交代了一句话:

“走!要去杀一个皇帝, 你们去不去?”

说实话,这个交代可真是够吓人的, 当场震得两位将军目瞪口呆、反应不能,脑子至今都是一团浆糊。甚至可以说, 直到在一刻钟以前,他们才终于在穆祺的滔滔不绝中搞清楚,老登要解决的皇帝不是坐在长安的那一个,也不是坐在洛阳的那一个,而是一千年后坐在汴京的那一个。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不过,在被自家君主的奇葩神经折磨过几千年以后,这两位最大的优势就是能沉得住气。所以他们默不作声,只是听着老登饶有兴致的盘问:

“私下里交易的任务?所以你要解决的那个‘道君皇帝’,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他对靖康之耻负有直接的责任。”

老登倒是在地府里隐约听过靖康之耻的赫赫大名据说这就是让老赵家颜面扫地、整个历史为之剧烈震荡,余波数百年不能平息的重大事件;但他也只限于“听过”而已了,毕竟隔了一千年实在已经没有什么消息渠道了:“什么责任?”

穆祺沉默了片刻,干巴巴开口:

“可以不细说吗?”

“为什么?”

“因为我最近几天睡眠不好。”穆祺很诚实:“我怕说得太细会强烈刺激神经,那就很麻烦了。”

好吧,这个理由也算充分,老登宽宏大量,没有再做细究,姑且只把原因归类为“道君皇帝太过混账”,他咳嗽一声,换个角度追问:

“那么,为什么别人又要私下和你交易任务呢?”

“因为他的任务是要挽回靖康之耻,而这个任务眼看是要失败了。”穆祺很坦诚:“以他自己的判断来看,靠一人的力量已经很难挽回局势,不能不引入外力。”

“任务失败了?”老登有些惊讶:“你们的任务居然还有失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