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郝誉能怎么办?
他曾赤身和五个寄生体打得血肉模糊,曾毫无遮掩在队友面前往嘴里塞食物,他还只穿内裤混迹在圈养雄虫中,手握尖刀伺机而动。他自认为有没有衣服,有没有羞耻心,不会影响自己的决斗。
根本不可能。
“你别缠得那么紧。”郝誉咬着腮帮子。他的蝎尾又不是摆设,每一片鳞甲更不是无机物。年轻的因恐惧微微颤动的双腿,随着彼此呼吸夹紧,细腻的大腿内侧不断摩擦。郝誉生怕自己起任何反应,又怕自己不会起任何反应。
“等下。”他压低声音,还是晚了一分。
门已拉开。
光照耀在昏暗的房间内,遥遥看去,白宣良白得恍惚。他端着一份炖好的甜汤,轻轻合拢上门,走向郝誉。
每一步,郝誉都有了实质的触感:他的蝎尾似乎正被那步伐踩着,柔软的肉稍微压下,鳞甲发出细不可查的凹陷声。酥酥麻麻的神经从尾部快速爬到骨髓。郝誉感受到一股热气呼在自己的脊椎上,属于年轻雌虫的嘴唇,濡湿的,偶尔还有些坚硬的牙齿边缘与自己相触。
芋芋在害怕。
郝誉意识到这点,下意识侧过身,拱起背,像一座大山将白岁安挡在以阴影里。
他自己也因此,完全的被迫的面对白宣良。
面对他哥哥的寡雌。
“我不喝。”郝誉道:“晚上没胃口。”
白宣良脸上有些尴尬,可联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强撑着要与郝誉说话,“郝誉,我炖了很久。”
“那你放着吧。”郝誉撑着,“我吃完自己洗盘子。白哥,你快去睡吧。”
“我睡不着。”白宣良眼眶里有水。
郝誉后背有汗。
他甚至感觉到孩子的指甲在自己脊背上抓挠,可一眨眼,雄虫又无法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睡不着……睡不着也得回去躺着。”郝誉嘀嘀咕咕想借口。白宣良借着郝誉侧躺留出的缝隙,坐在雄虫被窝里。
“郝誉。”白宣良衣物上有香味。
不同于伊瑟尔定期呵护,耍脾气也要拿来的香氛。白宣良身上的味道就是生活的味道,从他的衣物上能闻到洗衣露、太阳、野花野草的行为。而他的头发上则是极为淡的食物香气。
这些味道,在数个月间密密麻麻包围着郝誉,疗愈过郝誉。
这些味道缓慢拼凑过郝誉心中对于“亲缘”的具象化表达。
“我。之前。关于伊瑟尔的事情。”白宣良吞吞吐吐,“郝誉。我知道他怀了你的孩子后,有些嫉妒。如果你不嫌弃,我想照顾他的孩子。”
郝誉激灵起来,“哈?他才把你脑袋打破。白哥你在说什么蠢话。”
白宣良额头上大部分伤口都处理过,整块防水贴外,还残留些细小的擦伤和白痕。他就像一块被恶意损坏的白玉,乖巧祈求主人不要抛弃他,手贴在郝誉胸口,主动表达歉意,“我今天就是找伊瑟尔说这个事情……抱歉。他可能觉得我想抢他的虫蛋。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郝誉不相信这种一面之词。
他确信白宣良没什么胆子,但也确信白宣良会主动提出抚养伊瑟尔的孩子站在虫蛋另一位长辈的角度,郝誉掂量自己的分量,更不确定白宣良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想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哥哥的孩子抚养吗?
郝誉的表情柔和下来。
是了。白宣良不容易生育,这么多年只有芋芋一个孩子。自己与哥哥那么相似,他能把自己当做哥哥,便能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哥哥的孩子。
“白哥。你不用道歉。伊瑟尔嚣张惯了。我会好好教育他。”
“那孩子。”
“孩子我会送去雄父雌父那。”郝誉一锤定音,“基因库说的也对。我离家这么多年,都没给他们留个念想。”
如果雄父雌父不方便,郝誉就把孩子托付给军部抚养长大。
他是不可能交给白宣良、伊瑟尔任何一位养育的。
不过,这话不能现在说。
郝誉温和劝说道:“白哥。我一定狠狠罚伊瑟尔。你放心,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背后,白岁安整个蒙在被子里,热得满头大汗。他想稍微伸出手臂或腿凉快下,却又生怕雌父发觉今日之事,他根本没有和雌父提起。往前,他也不知道雌父敢独自找小叔。
在白岁安心中,雌父一贯是吞吞吐吐,什么都要外力推一把才敢出发的。
呼。是了。雌父今天应该就是解释前时间伊瑟尔推搡的事情。白岁安忍不住轻轻抓挠手指,脸、胸腔、小腹全部贴着小叔的背,带着点侥幸。外界声音在他耳中呼呼朦胧,风一样鼓动被子,忽得!
有人拽动了被子。
“郝誉。”白宣良忍不住再靠近些,半靠在郝誉怀里,用手扯着被子缓解焦虑,“我想。想和你再来一次。那个。”
郝誉不动声色压住乱来的被子。
“为什么。”
“我就是。”白宣良面颊飞红,语句越来越低,“想要。”
他总是那么摇摆不定,忽然高潮,忽然低落,忽然显得斗志昂扬,又忽然卑微如草芥。郝誉极少思考情感问题,也会因白宣良波澜般的表态,感到迷茫。
“想要什么?”
白宣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