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了顶遮遮掩掩的草帽, 寻了个角落落座,只肖一炷香的时间,便在四?下听闻,大理寺抓了位楼姓危害定崖的地?头蛇,朝中颁下查封沈门停职相国的罪旨, 外加圣莲道一连串的变故。
老杜神色凝重,怕身份暴露, 也不敢追问, 一面听,一面闷头喝空了一盏茶。
茶叶像是?随便拽的野菜根子熬出来, 又涩又浓, 渣多的呛嗓子,简直不像是?人?喝的。
搁四?五年前,老杜挑都不挑。
这?两年发了迹, 过惯了好?日子,真有点难以?下咽。
他哽着脖子吞了茶水,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脆响,紧接着传来不可置信声音“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我要回家!”
“不能回去,回去会被关起来。”
“......万一是?假的呢!”
“如果假的,老爷还是?要送你去南阳,我还是?先送你去南阳。”
“......那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另外一人?思路清晰道“当务之急,先想办法赔人?茶碗。”
“......”那人?闻言,开始小声啜泣。
“我先送你去南阳,再去京师打探消息。”
“我不去!那是?什么远亲,我听都没有听过,我不去!”
“少?爷,冷静一些,当心招人?耳目。”
“不准再这?样?叫我,我早不是?你主?子了!”
老杜听了半晌,终于掀开草帽回过头,神色复杂道“沈公?子?”
沈怀一泪眼?婆娑,擦掉眼?泪细看,见是?老杜,当即喜道“杜爷,你怎么在这??”
“我正?想问,沈公?子不是?在家关禁闭吗?”老杜审视一圈破落茅草茶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几日你走后,当晚我爹就打发我来南阳远亲家,还没进南阳地?界,就被贼人?劫了道,幸亏刑遇案时刻跟着,不然,你就见不着我了。”沈怀一抽噎了一下,才问“杜爷,你呢?”
“我?”老杜搁下银钱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与?沈公?子同?路,不如边走边说。”
当日,老杜莲火宫一行,卖力大骂一场,什么忘恩负义的狗杂种?,什么辜负兄弟不得?好?死,什么小心地?位要他身败名裂云云。
歌沉莲对待他的指责表现异常平静,等他骂到尽兴,才不疾不徐开口“你的时间不多,如果想活着看到我身败名裂,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圣主?原本打算亲自出趟门的,被老杜这?一冲撞,此后自由全部折在宫内,不得?已,写了封信,交由老杜带上?,随后事无巨细的交代“从西角偏殿潜走,我来为你掩护,逃出去后,替我将这?封书信交由刑部尚书祈恒,而后立刻启程,走陆路回定崖,去雕花巷见祈为良。如果此人?尚在人?世,将带他往清云寺,向住持拿回泥虎,务必请祈老前来京师。如果祈老不在人?世,你便带上?他房中所有卷轴乃至旧书,赶在冬月之前,带到京师。”
老杜懵了半天,想不出其中用意,便问道“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你会知道的。”他盯着老杜的眼?睛,坚定无比“你发过誓,此生,我说什么,你信什么。现在,我告诉你,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我都不会伤害他。”
无论是?当年的阿月,还是?现在的歌沉莲,都让人?不得?不产生不信不服不行的直觉。
认定他所言必有所因,如果不能完成他的托付,势必会发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老杜又懵了半天,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泥老虎?是?,是?缺了腿还是?胳膊的,泥老虎?”
“缺尾巴的泥老虎。”
当日老杜离开莲火宫,立刻将信交往刑部,而后回到客栈拿上?包裹。
不是?包裹值钱,早在楼枫秀不管不顾硬闯京师之际,老杜夺下了楼枫秀的包裹,便见过这?只泥老虎,他到京师寻找楼枫秀与?二撂子,便将它一并带上?。
老杜前脚离开京师,后脚他的身份来历便被圣莲道全盘查出,随后便在满城拥有了私人?画像。
他听从歌沉莲,选了陆路,一路警惕低调,抓紧赶路,谁曾想还能在这碰见沈怀一。
得?知前因后果,沈怀一想也不想,当即决定,与?他一道出发!
总之他们都是逃犯,相互还能一路扶持。
“不行。”刑遇案否决道。
“为什么?”
“沈老爷做此打算,一定有他用意,最起码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你不能去。”
“你已经不是?我的侍卫,不用听我爹的,当然,我去哪,你也不能管我。如果担心危险,我看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事实如此,刑遇案的确没有理由控制他的行为,觉得?他言之有理,只好?缄口不言,一心一意,不离不弃追随。
“你干嘛非要跟着我,这?算什么?”
“你让他跟吧,再有危险好?歹有武力还手。”老杜劝道。
沈怀一不听,纠缠不休道“刑遇案,你现在拿我当什么?”
刑遇案想了想道“......少?爷。”
“......”沈怀一崩溃道“天底下只有这?一种?关系吗!?”
刑遇案神色凝重着闭嘴。
“别跟了,市价两倍太高了,我请不起你!”沈怀一说罢,扭头就走。
“小事,我有!我请!”老杜毫不吝啬道“走吧,案兄,路上?还望多多关照。”
沈怀一步履一顿,扭过头,只见刑遇案露出得?了黄金万两般快乐的笑脸道“好?的,杜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