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眼珠是不能易容的。我心想,和我最像的人,一定是和我所有的细节都像,那么眼珠也一定像。

我这段时间研究过易容术,看了很多文献,其中就有一些记载了辨识易容最简便的方法,也就是观察对方的眼珠。因为人眼的眼色深浅、眼白、眼白中的血丝,还有瞳孔的大小,都是不同的。

眼珠的细节,因为需要贴得很近才能看到,所以,如果不是和我特别亲昵的人,一般是无法看见的。而我其实没有和我特别亲昵的人,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太会注意自己眼珠的细节。恰巧我最近在看这方面的书,所以特地看过自己的眼睛,这才一下让我抓住了机会。

不管对方是不是朝这方面考虑的,至少这是一个思考的方向,不至于让我那么绝望。

他们解开了我们两个人的手铐。反正时间也快到了,假吴邪开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答案,我则翻开那几个人头的眼皮,去看他们的眼珠子。

一番观察下来,我发现自己是个笨蛋,因为所有死人都是翻着白眼的,只有那个眼睛微微睁开的人眼睛正视前方,说明死的时候死不瞑目。

那个死不瞑目的人,眼珠和我并不一样。

我看向张隆半,问道:“我能把这些脑袋弄坏吗?”

“你想怎么弄坏?吃猴脑吗?”他问道。

我道:“我要把他们的眼珠抠出来。”

“放弃吧,防腐处理没法处理到眼球,他们的眼珠都是树脂的。”张隆半就摇头,“而且你没时间了,赶快做决定吧!”

“等一等。你们就没有想过,因为你们的这种行为,真正的吴邪肯定会由于自己的性格弱点,在惊恐下作出错误的选择,最终你们可能错误地杀害我。”

“我们不在乎。”张隆半并没有丝毫迟疑,“我们对你们作选择这件事,绝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有信心啊?我现在对自己超级没信心。”

这时候边上的假吴邪就说道:“你能不能快点?不行就蒙一个,少他妈那么多唧唧歪歪的事儿。”

我看着假吴邪的脸,心说蒙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七个都蒙中的概率未免也太小了,蒙他妈的腿啊。

等等,蒙蒙蒙。

我皱起眉头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全部都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不在乎。”

这是张隆半说的。

他们不在乎是什么意思?不可能不在乎啊。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寻找吴邪的话,肯定会考虑到,如果我被这种情况吓得屁滚尿流,很可能会闹乌龙,那他们就找不到吴邪了。

不在乎,但是又对自己的选择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难道,他们的侧重点不在于我对七个人头的挑选上?这是一个幌子,他们判断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靠的是其他方面?

比如说,我面对这七个人头的反应才是他们考查的重点,而人头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布置那么缜密的一个局,又有这种计谋能力的人,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

一定是这个选择本身没有意义。

题目没有意义,那么,他们观察的就是人的行为。也就是说,刚才的过程本身就是考试。

那么,这个假吴邪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应付考试,而我则傻不啦唧地一直在这儿傻着呢。

“时间到了,你到底选不选?”张姑娘问道。

“你是不是很想割我的脑袋?”我骂道,指了指眼睛睁开的那个人头,就道,“这个。”

张隆半和张姑娘对视了一眼,看了看假吴邪递给她的纸上面应该写着他的答案,然后张姑娘叹了口气,从后腰上拔出匕首,来到我面前,对我边上的人道:“绑上,在院子里找个地方,我要用小刀切。”

我一下蒙了。一直到别人绑上我,把我推到院子里,将我的脑袋压到一个石磨上,我才反应过来,说道:“我靠,我答错了?”

我转头看到张姑娘走到我身边,匕首从我面前掠过,一只玉手压在我的后脖子上,按住了我的动脉。姑娘就说道:“别怕,我从脊髓开始切,你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时,就是最开始的一刹那。”

“我真的是吴邪,你们搞错了!”我大吼道。就感觉后脖子一凉,火热的血流了下来。紧接着,我发现我一下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完了,我死了,我心说。

这一次是真的了。我花了那么多的精力,用了那么多的运气,经历了几百种可以让我死一万次的情况都没死。结果就在这儿,因为我傻逼,回答错了问题,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人生果然是奇妙啊!

这一刻,我竟然也没有觉得太遗憾,心里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心说:小哥从青铜门里出来,一定会发现我被他的族人误杀了,到时候看这姑娘和那什么张隆半是什么脸色。

藏海花Ⅰ 第二十九章 分崩离析的张家

很少有人能和我有一样的经历,能够在这么清醒的状态下,感觉到有人在切割我的脖子。但是张姑娘没有骗我,我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疼痛,只能感觉到滚烫的血顺着我的肩膀往外流。那种滚烫的感觉,不是由于我的血真的滚烫,而是我的身体太凉了。

“你何苦假扮别人?”姑娘的刀锋在我的脖子里游走,她轻声说道。

“你切错人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不,不是全身的力气,我已经没有全身了,我的身体很可能已经和我的脑袋分家了。

接着,我开始感到无比困倦。假吴邪点着烟走到我的面前,朝我笑了笑,用一种很揶揄的表情做了一个他也没办法的手势。

我越来越觉得眼皮沉重,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假吴邪对姑娘说道:“他应该是真的。停下吧,别真的吓死他。”

接着我就感到背上一股剧痛,一股非常强烈的酸胀就从剧痛的地方传遍我的全身。我慢慢就不觉得困了,整个人的感觉又恢复了。

我被人扶起来放在椅子上抬回屋里,就看到假吴邪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条毛巾给我披上。

我迷迷糊糊就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要切我的脑袋吗?我的脑袋已经被切下来了,那我怎么还没死呢?”

“我们对你的脑袋没兴趣。”假吴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