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布雷奇斯的新任家主第一次低下她傲慢的头颅,“我不是故意向你发火的,我只是太嫉妒了”
伊蒂安语气颓然:“我嫉妒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你的关注,我嫉妒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靠近你伸手就能触碰你,我嫉妒她可以让你毫不设防。”
“她对你而言是特殊的。”
“而我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你。”
“语,”伊蒂安抓住裴语淑的肩膀不自觉地用力,眼底多了些焦灼的痛苦,“我知道你其实从未原谅过我,我知道你或许根本不想看到我,但两年前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信你,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只是那个时候那群混蛋盯上了你,太危险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我甚至不知道最后的赢家会不会是我,我只能将你送回去,我只希望你能得到绝对的安全,我”
说出来了。
伊蒂安都有些恍惚。
这张牌本应作为她的致胜法宝在最关键的时候亮出,但现在只能成为她乞求挽留裴语淑的工具。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裴语淑打断了她的话。
她说:“我知道。”
那一瞬间,全世界仿佛都被消了音,伊蒂安的嘴巴张张合合却没吐出一个字,最后只困惑地、不可思议地、极小声地反问:“你知道?”
事情似乎突然就脱离了她的掌控,伊蒂安很快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她张口想要阻止裴语淑,但已经来不及了。
裴语淑笑了笑,语气很轻,像风,仿佛随时可以消散于天地中。
她说:“伊蒂安,我不是傻子,或许当时深陷局中我不能理解,但两年的时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足够我把那几天发生的事情抽丝剥茧、反复咀嚼无数遍了。”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那又怎么样呢?”
裴语淑突然凑近伊蒂安,伊蒂安的鼻尖几乎可以碰触到裴语淑的鼻尖,这么亲密的距离明明是伊蒂安梦寐以求的,现在她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方面。
她看着裴语淑的眼睛,愤怒的,冰冷的,痛恨的噩梦似乎真的变为现实了,她真的在裴语淑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
“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如果你把实情告诉我,难道我会拒绝你的安排,坚持要留在当地做你的绊脚石吗?”
“伊蒂安,你真的有信任过我吗?”
裴语淑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质问的意思,却让伊蒂安觉得冷。
她张口,试图向裴语淑解释,她想说她不能确保自己一定会赢,如果输了她一定会死,她不想她的死成为束缚裴语淑的工具。
她和裴语淑相识四年,她亲眼见证裴语淑是怎么从那个敏感羞涩的小姑娘长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如松柏的模样,她知道裴语淑对自由的向往与追求,她希望裴语淑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自由地飞。
裴家是关不住裴语淑的,伊蒂安很确定这一点,所以才会放心让裴家把人接走。
如果她死了,反正她早已和裴语淑决裂,裴语淑应该也不会太伤心;
如果她还活着,那她一定会去找裴语淑,和对方解开误会,冰释前嫌。
伊蒂安从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什么问题,直到在这一刻,她对上裴语淑的眼睛,却发现这些为自己辩驳的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说:“我很抱歉,但”
裴语淑堪称强硬地打断她:“伊蒂安,我们重逢那么久,这是你第一次向我道歉。”
伊蒂安一怔。
“我不接受,”裴语淑打开车门,一字一顿,“现在,给我滚下去。”
Z市。
向卓阳抢过裴语淑手里的鱼食,道:“这些锦鲤都是陆明辉精挑细选的,你要是再给它们撑死了,他一定会找你算账。”
裴语淑悻悻地收回试图抢鱼食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来了Z市,反正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见到向卓阳了。
“说说吧,”向卓阳扔给她一个橘子,“和那位大小姐说开了?”
裴语淑楞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为什么是说开了不是吵架了?正常人都会怀疑我们吵架了吧?”
“你可不是什么吵架后会跑路的人,”向卓阳慢条斯理地剥开手里的橘子,“更何况,有我指导,那位大小姐凭什么敢和你吵架?”
裴语淑:“”
很想反驳,但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裴语淑又不得不承认向卓阳说得很有道理。
“也没有说开,”裴语淑叹了口气,“就是烦。”
向卓阳对此并不意外,随意问道:“烦她还是烦你?”
有的时候,裴语淑真的觉得向卓阳很可怕这世界真的还有他看不透的人吗?
裴语淑长长叹了口气,自暴自弃般说道:“我以为,我不会恨她的。”
伊蒂安带给她生命里最宝贵最幸福的时光,她在伊蒂安的帮助下学到了很多很多,毫不夸张地说,伊蒂安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没有伊蒂安就没有今天的裴语淑。
哪怕最后她们的结局并不好,但是那段时光是真实的,记忆是美好的,她也知道伊蒂安那样做只是为了保护她,在今天和伊蒂安发生冲突之前,裴语淑从未想过,她竟然真的会怨恨伊蒂安。
原来,在故意疏远刺激伊蒂安的这些日日夜夜里,她的兴奋并不仅仅来源于征服欲和掌控欲,更多的竟然是因报复成功而产生的快感。
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想要报复她伤害她?她对伊蒂安真的还有喜欢吗?
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和伊蒂安纠缠牵扯,浪费时间?如果喜欢这种夹杂着仇恨的喜欢,真的不会让她们面目全非吗?
裴语淑无端地感到惶恐,她想过放过伊蒂安也放过她自己,但是她不甘心,明明明明在伊蒂安来华国找她之前,她从未对伊蒂安产生过怨怼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