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景璟又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阿娘虽和亲生阿爹定过亲,但却是?未婚生下我,世道对?此并不宽容,若我身份揭开,阿娘必遭非议。我不想?阿娘因亲生阿爹去世痛苦自责十几?年后,还要因旧事被人指点唾骂。”
“而亲生阿爹那边……”景璟眼眶有点红,神色透出愧意:“他是?个?大英雄,也是?个?大气、不拘小节之人。死前唯一放不下的是?阿娘,也对?阿娘做了安排,足见他情深不假。想?来,若是?他泉下得知我不改姓的主要原因是?为保护阿娘不遭非议,应也不会怪我。”
“至于皇亲国戚的身份……”景璟眼中?微含水意,歪头冲夏枢俏皮的笑了笑:“占不了陛下便宜,不还有小枢哥哥护我做我的后盾么。待在小枢哥哥身边,做着宫官处理宫中?事务,想?来也没?哪个?会自找麻烦,敢欺负到?我头上。”
正常来说,已婚双儿和女子?做不了宫官。
不过夏枢为身边的这些人破了例,不管成亲与否,只要愿意做,不嫌累,可以一直做他的宫官做下去。
景璟哪怕大典后封了诰命,衣食无忧、仆从成群,也没?选择回归国公府后宅,而是?选择继续做宫官,助夏枢这个?对?宫务没?兴趣的皇后处理后宫事务。
夏枢听至此已明?了景璟的想?法。
他不回褚家?,纯粹是?孝顺之心让他做了这个?决定,不是?受谁诓骗误导转让功劳。
夏枢放下心,察觉到?他对?景政依旧有深厚的感情,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避免挑拨嫌疑。
他笑了笑,自然地转了话头:“你这么说,感觉我要紧张起来了。”
“紧张?”景璟神情疑惑。
“是?啊。”夏枢看着他,玩笑道:“要摩拳擦掌,和二哥争一争了。”
景璟心头一跳,顿时有些紧张:“争什么?”
不会是?元州又做什么离谱事,惹了小枢哥哥吧?
“当然是?争谁是?景璟心中?第一靠山啦。”夏枢眨了下眼,伸出食指,挑了挑他下巴,逗他:“要不,我先套麻袋揍二哥一顿,叫他主动认输?
景璟:“……”
瞬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夏枢看他一脸无奈与无语,忍不住笑了起来。
良久后,他才敛下笑意,伸手摸了摸景璟的脑袋,轻叹一声:“放心吧。”
放心往前走,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是?你的后盾。
景璟与他同生共死的情义,谁都不能越过他欺负景璟。
语气虽然随意,目光却隐含着让人安心的坚定。
景璟对?上他的目光,怔了一下,眼眶顿时发热,抿唇露出个?笑容,重?重?点了下头:“嗯。”
……
两人没?聊多长时间,不过两刻之后辰正时分?,红雪就匆匆回报:“殿下,仪仗已动,预估还有一刻钟就到?。现下可以准备好迎接了。”
夏枢一早上遗忘的紧张瞬间又回了来,不由得心脏猛跳,脸皮子?发僵。
不过想?着生死都经历过了,这又不是?去上断头台,哪怕上了断头台,也要先对?敌人砍回去再说,不应当如此紧张。
想?着想?着,心跳慢慢平缓,心中?竟然诡异的淡定了许多。
紧绷的脸皮子?也没?那么僵了。
景璟惊奇于他由如临大敌到?松弛下来的变脸速度,原本想?安抚的话还没?出口就又憋了回去。
嘴角抽了抽,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地扶起小枢哥哥,给他整理衣裳,最后一遍检查头发、饰品等。
没?等多久,引导官来请,夏枢左右稍后跟着景璟和红雪,再后由众人执扇拥护,步履缓慢坚定地行至宫门外?。
原本他以为褚源说的亲自过来,是?受册后,褚源接他去太和殿拜谢他的册封。
但没?想?到?的是?,宫门外?为受册设置的拜位都撤了,一座三十六人抬的金辇停在那里,褚源头戴冕冠,身着十二纹章冕服端坐其上,华丽浩荡的仪仗队排列两旁。
皇后宫里出来的人都有些懵了。
不过也都没?忘礼仪,赶紧跪下,山呼万岁。
夏枢慢了半拍,懵懵地屈膝,还不待跪下,从辇上下来的褚源就一把拉起了他。
没?有原本的内官唱喏声中?繁复跪拜的受册礼。
众人围观中?,褚源拉着他的手,目光热烈地看着他,声音低沉温柔地问?道:“以后,与我一同管理前朝后宫,创一朝之盛世,你可愿意?”
夏枢整个?都处于懵逼状态。
他经历过生死危机,但没?经过多少正式场合的大场面,受册仪式他其实排练了很?久,自以为能驾轻就熟,但没?想?到?褚源是?这么个?玩法。
不过褚源的目光太热切了,夏枢很?快就回了神。
他不是?个?怂的,隐约察觉到?褚源的意思?后,没?有退缩害怕,在一片震惊目光中?,另一只手覆于褚源手背上,目光坚定,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褚源笑了一下,华丽的冕服称得他威严灼灼,那一刹的笑容,冰雪消融,灿如烈阳,带着一股从未明?现过的野心勃勃。
夏枢看着,被压下去的昂扬志气顿时荡了出来,握紧他的手,露出一个?飞扬的笑容,再次坚定重?复,大声道:“我愿意!”
“好!”褚源大笑,示意身后内官将册宝和封后圣旨交给景璟和红雪拿着,拉着夏枢的手,上了金辇。
步骤全乱了,接下来夏枢什么都不想?了。
他跟着褚源的步伐,接受了群臣的朝拜,又去太庙拜祭了李氏祖先。
在部分?人沉默、部分?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步步坚定的走完了此次大典。
晚上,夏枢换下衣服,洗完澡,才散去一日疲惫,有些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