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他睁大眼睛,腿半弯了下来,口里喃喃道:“它竟这么小,我还以为这三条狗都一般大呢。”

黑疤看起来比另外两条威风凛凛的黑犬小一头,混在里面颇有滥竽充数狐假虎威之态,叫声也幼嫩些,拱着头嗷呜嗷呜地轻轻叫个不停。

随行人员见他感兴趣,便主动介绍道:“黑疤因为体型小些,身体也孱弱些,以前总是被大黑二黑欺负。”

这么可怜吗?沈悫微动恻隐之心,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那三条狗见他靠近,立马龇牙伸舌地喘粗气,还长长地“嗷”了一声,欲往前挣,吓得沈悫立马又缩了回去,低声抱怨了一句:“它们好凶,总冲我龇牙。”

随行人员:“嗯?夫人您这话说错了,大黑它们不是冲您呲牙,是在朝您吐舌头呢,这是它们亲人的表现,您瞧,大黑是不是在向您摇尾巴?”

黑犬睁着圆溜溜的豆豆眼亢奋地嗷呜了一声,毛绒绒的黑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仿佛在附和他的话。

沈悫怀疑道:“它们,在亲近我?当真?”

随行人员肯定道:“当真,您可以走上前摸摸它们,放心,它们带着嘴套,咬不到人的。”

“……”

沈悫闻言也有点蠢蠢欲动,他犹犹豫豫地上前一步,缓缓伸出手,而随着他伸手的动作,那三头狼犬的尾巴摆得更欢了,只是手方伸了一半,急急要触到狗头的时候,石屋里陡然传出砰一声重物坠落的巨响,紧接着是一声熟悉的闷哼,沈悫听出了那是蒋之琮的声音,脸色登时巨变,第一意识自然是以为蒋之琮出了危险,脑子里窜出许多可怕的想象:例如房子里藏着穷凶极恶的匪徒,趁蒋之琮进来然后……顿时站不住了,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还险些踉跄了一下。随行人员吓得面如土色,从他的角度来看,挺着肚子飞奔而去的沈悫,恰如一只正颠簸行进的圆滚滚的球,时时都有倒地的风险,他哪敢想象都督眼珠子受伤的景象,急忙一抹脸,紧跟了上去。

第111章 180

久无人居的屋子有一股子霉味,地面上俱是木屑石灰,乱糟糟的,只零星摆着几件家具,布局摆设还是前朝时兴的,左侧墙壁破了一个大洞,上面盘踞着一只蜘蛛,正慢吞吞地吐丝织网。

沈悫先一眼看见了地上晃个不停的手电筒光,随后才是半坐在地上揉肩膀的蒋之琮,见他拧着眉一副难受状,沈悫心一跳,急忙走上前扶他,问他怎么了。

蒋之琮道自己没事,起身先拾起了手电筒,然后一手指了指屋顶和地上,那地上正横着条折断的木横梁,示意道:“刚刚转了一圈,这里面没人,就是房子太老旧,走到正中央的时候顶上横梁掉下来了,一头砸到了肩膀上。”说完见沈悫脸色难看,又着意补充了一句:“我没事,没受伤。”

那横梁的块头落下来看起来能把人砸晕,蒋之琮说自己毫发无损,沈悫自然不信,硬要他脱下上衣给自己瞧,蒋之琮无奈,给远处的随行人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找个借口引他们出去,偏偏这人和木头似的肃立在那,一点看不清蒋之琮的暗示,蒋之琮只好亲自找借口,捏了捏他鼻子,低声道:“出去看,站这不好,都是灰,又危险,你瞧瞧你,鼻子都红了。”

其实眼圈也急红了,蒋之琮用指腹轻轻揉了揉沈悫的眼角,结果一揉蹭上一道灰,只能又收回手,心里有点发酸心痒,轻轻喟叹道,他的小雀儿,就这么依赖他心疼他,让他有时都快忘了沈悫一心一意想离开他这回事了。

在十七岁以后就被他捉到笼子里囚着的一只鸟,纵使是怀了孕也要奋力扇翅撞笼的一只鸟,此刻只眼巴巴地、焦急地看着他。

蒋之琮暗叹了一声,安慰的话临到嘴边转了个弯,换作一副开玩笑的开解口气:“担心什么,我若是死了,你应该高兴的才是,不就按你刚才说的,再也不用回那鸟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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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沈悫焦急的动作猛地一滞。

蒋之琮原是想用沈悫之前的话来取笑他,令他羞恼,呛自己一句两句,拌几句嘴,便忘了自己疏忽受伤的事情,但事实发展与他料想的并不一致。

沈悫抬起头,脸上不像是又羞又气的表情,反而像真气急了,又是咬牙又是皱眉,好容易憋出一句:“你说的什么话?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平白无故去咒自己?我只是被你养着的情人,你要是死了,我的下场也就是被人扫地出门,还白搭了三年,对我有什么好处?”

见沈悫越说越激动,到了末尾话带了几分哭腔,蒋之琮急忙上前欲安抚他,深悔自己玩笑话说坏了,但手又被沈悫一把甩开,显然是气狠了。

沈悫独立站在一边,脸上虽不见眼泪,却用手擦了半天眼睛,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和兔子似的,他抬起兔子眼,眼瞅着蒋之琮欲扶他又不敢的急赤白脸模样,心里泛起一种目睹冷幽默场景的好笑,又想笑又想哭,赶忙死命一咬唇,哽咽道:“蒋之琮,你太没良心了。”

“我从来没有盼过你死……和你最冷淡的那段时期也没有,我、我那时候最多只希望你能早点放我走。”

“后来、后来就更不会了,之后我又和你说过,我喜欢你,你还用这种话来戳我心窝子!你快活是不是?”

“你对我那么坏,从十七岁开始就关着我,让我做你的情人,我都没说什么!还有那个时候我有了,要是我真恨你、盼着你死,就应该偷摸着把肚子往桌角撞,而不是喝那医生天天调配的苦死人的药水。”

……

他一句一句控诉着蒋之琮,眼泪越掉越凶,眼前一片模糊,他伸出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因为手上有灰,抹得脸上横一道,竖一道,和大花猫似的,凄凄惨惨的。蒋之琮搂过那抽抽搭搭的花猫,慢慢亲了亲他的脸,不停地说抱歉、他没这么觉得,沈悫在他怀里撒泼式地挣了挣,没挣脱开,又被他一口一口亲着,逐渐被亲乖了,慢慢把头埋在蒋之琮的胸口,又狠蹭了几下。

蒋之琮一顿,有点无奈似的道:“你是不是在用我衣服蹭灰?”

沈悫闷头噗嗤一声笑了,又迅速板正脸色,咕哝了一声:“不止,还有眼泪和鼻涕。”

两人抱了一会。蒋之琮轻声道:“沈悫,抱歉,我讲错话了。”

沈悫哼了一声。

蒋之琮:“因为你总想着走,我便以为你不那么喜欢我,或者干脆想去外头再找个如那陆疾容一般的男学生……”

沈悫闻言怒气上头,跳脚道:“你放屁!我都说了几回喜欢你了,你还觉得我不那么喜欢你?要不是喜欢我早忍不了在蒋家过那拘束日子了!”

蒋之琮提醒道:“别说脏话。”

沈悫绷着脸:“我都要出去找年轻男学生了,你还管我说脏话做什么。”

蒋之琮:“……”

他只能再次道歉:“我说岔了。我只以为你是更喜欢以前陆疾容时候的我,不那么喜欢现在的我,所以才总想着走。”

沈悫深吸一口气,又想说“放屁”,竭力忍住自己,咬牙道:“我想走和这是没有任何关系,我想走纯粹是因为你总关着我!你信不信这次回去你再关着我我还会走?”

蒋之琮怔了一怔,再次低头认错道:“我会改的。”

沈悫没好气:“你改个屁。”他早不信他了。

然后又委委屈屈道:“我都表白你这么多次了,第一次你装大尾巴狼做那穷学生样哄骗我,也是我傻乎乎地先表白,你三年像头犟驴,没说过一次你喜欢我,我看你才是哄我的那个,你分明不喜欢我。”

蒋之琮立马从善如流地表白:“我喜欢你。”

沈悫:“……”

他不自在道:“亡羊补牢,诚心为零,像那种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哄情人的话。”

但他还是脸上带了笑,蒋之琮想,实在是很好哄的一只鸟。

只他心里有些在意沈悫的自我称呼,因此纠正道:“沈悫,我没把你当情人,你也不是我的情人。”

沈悫紧皱着眉:“你……没把我当情人?那把我当什么?”说着他脸色微微一变,“你不会把我当你儿子养了吧?以前我就觉得你管东管西烦人得很,其实你是想当我爹?”

“……”蒋之琮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叹道,“我上一次和你说的话,你果然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