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杳睡得很沉,她当了回复核体检成果的检测员,早就累坏了。长发从床畔垂下去,不知道哪天谁会抓着她抛出去的头发爬上这座堡垒,遵循童话故事的法则将睡得可怜可爱的坏孩子带走。

而他这种怪物理所当然会得到被抛弃的结果,关那匣子里的东西都如流沙,从没真正降临他掌心过,哪怕用锁。

“对我来说恨才是最脚踏实地的字,钥匙和锁都该无用。”谢度安抚她梦中还有些抖的脊背,沉沉低语,“阮杳,你想控制我吗?你要控制我吗?”

苏隽找上门的时候阮杳还被关在照山上。

她正觉得谢度病得越来越严重。可以说和设想的截然不同,谢度完全不会因为触碰而透脱敏,反而更一发不可收拾。每次落到她身上的眼神都压迫沉沉。

谢度其实并不会限制她的行动把她锁着,束缚却是常有的事,那匣子里积攒的变态经验太多了。哪怕没有晃起来会响的手铐,只是巴掌大的看起来毫无威慑感的小东西,阮杳也开始明白充电之后也足够可怕了。

她对上谢度完全像新手碰到满图鉴的大师,两人阈值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就算把束缚的权利交给阮杳,阮杳也手足无措,只会在谢度纵容视线下以为占据高位,放松警惕的下秒就被捏住后颈叼回去。

以至于匣子里的长发公主阮杳白天总在补觉,昼夜颠倒过了一周后看见谢度那张不会累的脸都条件反射觉得渴,他擦手和戴眼镜都下意识想后退,腿先软。

谢度看见她这样的反应只微微一笑。他不笑时压迫疏离感很重,笑又带点说不清的意味,笑得阮杳脸红又发麻,像出巢的幼鸽毛扑扑同手同脚的飞走。

好在最近融汇更改合伙人的手续繁琐,加上长久线上会议也有无法处理的事,谢度辗转在公司之间,只有偶尔深夜回来时会惊醒阮杳,把她乱踢被子的脚收回来。

苏隽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意外很顺利的找到阮杳。但怕打草惊蛇,苏隽远远站在门外,只给阮杳打电话。

阮杳手机没被没收,谢度并不干涉她上网。不过最近阮杳交上去的项目申请报告意外通过了,她正在为后续跟进内容焦头烂额,谁关她她都没精力管。

她趴在沙发上咬糖,针织衣摆下窄窄截腰稍微掐重点都会红得吓人。

两只弯起的脚摇晃,电子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半个肩头夹着手机,像个小炮仗:“又干什么?一天打十个电话,装什么,有事自己看监控!”

脸侧柔顺长发用丝带蝴蝶结别起来,眉头再皱着,养出的那点脾气毛茸茸扎到谢度身上:“谢总,衣服都已经塞到你的公文包里了,你还要怎样?”

她说的衣服注定不会是谢度挑的那些漂亮裙子。一些发夹发绳,或是卷起来薄薄一层放到口袋里的小东西,足够柔软轻薄。

所以白天谁都不会发现电梯漠然如思考启腾大计的谢总,指腹是在反复摩挲什么。

第48章 高塔里的长发魔女

苏隽顿住。他当然听不太懂阮杳在说什么,也从没听过阮杳这种气呼呼毫不客气的语调。

因为阮杳对着他有要求都从来不会说,只是无害看着人。

所以苏隽一直认为阮杳是无辜的,阮杳图钱挺好的,他刚好身上还有点钱。就算她背刺融汇,也没什么,阮杳肯定不会真心干坏事。

真心干了,也手下留情了,他都可以帮阮杳处理的好的。只是他一共也就给阮杳打过两次电话,一次被谢度掐断,一次被她的小脾气当头一棒,气息有些不稳:“阮杳,是我。”

电话那头静了十秒,然后慢吞吞的泄气似的,声音软下来,像咬住了笔:“嗯是你怎么了?”

“我”苏隽张了张唇,没法说自己带着一腔豪情是想来救她的,“我以为你被谢度关起来,很需要逃跑。周淙生天天在旁边嚎,问阮妹妹去哪了”

阮杳有种偷懒被组织抓到的羞愧感,她当然也有在逃的啦,但是这里有山有水有电有网有钱花有人伺候,就算她莫名其妙踢谢度说她要星星月亮,谢度也只会在解扣子的时候转头看她一眼,第二天清晨让人送来。

她脸上来不及出现一丁点觉得无聊的表情,每天都有新的疯了似的手段等着她踩进去,最主要的是阮杳没法做到坚定拒绝。

平心而论,对着那张脸掌控手段和西服下恰到好处的腰腹,有些小犹豫也是正常的。

除却某些刺激过了头的时间段,大部分比她在病房里无聊看电视的日子还要好,阮杳原本每天固定巡逻演习逃跑一次,最近学校的项目进度赶得紧,她巡逻的这一步都跳过了。

毕竟每次逃跑都会被谢度精准抓住,多来几次阮杳都有种她在跟谢度玩angry game的错觉。

谢度不是什么正常人,他体力好到阮杳无能为力,跟他玩注定玩不过的。

阮杳觉得自己不是长发公主,高塔里的长发公主被女巫困着只能梳长发和小鸟对唱,她更像个逃到野兽洞穴里跟怪物厮混的魔女。

阮杳盯着手里的文献,咽下脸埋在枕头里抬不起来哭不动的崩溃感,对外声音温顺又柔软,清晰地和刚才的自己划分出波光粼粼的界线来:“你们最近很忙吧?不用管我,我还好。之前那些事,我很抱歉。”

阮杳笔尖无意画圈圈,尽量让话语成熟得体:“虽然这时候问起这个我没什么立场,但也想说说卫承顺的事。他解释过了没?确实是我强迫他配合我的,你们不要错怪他。”

解释和歉意,以及对波及到无辜人的及时表态,阮杳语气柔和处理的干脆,苏隽听得喉咙发干,没由来的沉默。

他是从头到尾被骗的那一个,现在却没有受害者愤怒的心情,只微妙希望阮杳也能用刚才的态度对他说几句话,骂他有病也行。

他问:“是霍建国逼你的吗?”

这问法有点熟悉,昨天谢度还在她恍惚时问她要不要霍建国再惨一点,那时阮杳正被自己眼泪淹没,膝盖差点撞到墙上去,哪有空睚眦必报。

现在听到苏隽这样问,她想起来从头到尾霍建国害得只有融汇,撞得也是谢度本人,她又不是第一受害者,谢度也不用问她给她出气的。

膝盖好像被唤醒的疼,阮杳含含糊糊坐起来说没有。

苏隽远远抬头打量这座困着她的高塔。

他以为自己是来城堡拯救公主的骑士王子,结果接电话的是天真魔女,无辜告诉他一路上的荆棘种子都是她自己撒的,坏事也是她自己想干的。

她干的很痛快,她一直就有这么坏。

阮杳以为苏隽要暴怒,跳起来骂人。但他咬牙半天,最后闷闷问:“那是谢度强迫你留下来的?”

“你别怕,我带你出去。我之前在你面前说过谢家妹妹的坏话是我片面,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他怎么一点都没有被耍了的生气情绪,阮杳记得苏隽脾气不算好的。

“谢谢你夸我,”她站起来往外走,要去楼上拿平板充电线,“但我想我应该不只可爱,也不该只有可爱。”

“至于出去”阮杳含糊摇摇头,满脑子只有她的陈述报告。

走到一半手机都还没放下,跟楼梯转角冷面站着的人撞了个正着。

谢度就站在那,像这房子的影子,浸在阴影里阴沉沉的,往下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好像全然知道阮杳捏着那把无形的钥匙在和谁打电话,在说些什么,眼皮垂得沉郁:“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