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尹书瑶不料父亲如此执着地追问,一时语塞。

幸好胡玉芝脑筋转得快,紧跟着接上话:“秦总的老婆得了胃癌,晚期,住在医院里起不了床,今晚的寿宴都未能出席,说不定秦总高看嘉念一眼,等那位病逝了,抬她回去做正房太太,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真的没那么糟糕吗?秦总的儿子年纪比嘉念大四岁,女儿读大一。

“不说这些了,秦总和老太太到场了,我们得赶紧过去打招呼。”胡玉芝一秒变脸,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挽上丈夫的手臂过去。

宴会厅金色的大门被门口的两位侍者一齐推开,场内宾客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望去,年过五十的秦钟天一身铁灰色的西服,皮带勒住如同怀胎五月的啤酒肚,微微弯身搀扶一位身着绛紫色旗袍、脖颈戴着一串小紫檀木佛珠的老太太缓步走来。

秦家做酒店生意,旗下多个系列的品牌酒店开遍全国,今年年初打开国外市场,在英美法多个国家建成中式园林酒店,颇受外国人青睐。

尹承德夫妇反应足够快,相较他人还是慢了一步,一群人围拢到秦总与老太太身边问候。

祝寿词换着花样往出冒。

他们的目的一样巴结秦总。

谁让人家是宜城首屈一指的企业家,手指缝里漏出一点财富,够在场的小鱼小虾一年吃穿不愁。

胡玉芝机灵,寻到间隙凑到今天的主角秦老太太面前,笑容愈发恭敬柔婉,无可挑剔:“老夫人您好,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上次我们在紫韵茶庄品茗。我今天特意带外甥女来给您祝寿,她也是拉大提琴的,不过跟您比差远了,听说今天是您生日,她央求我一定带她过来给您演奏一曲,希望能为您带来好心情,哪怕是片刻也值了。”

胡玉芝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三两句话哄得秦老太太心花怒放。

“上了年纪总是特别怀念以前拉琴的日子,现在手脚哆嗦拉不动了,欣赏一下年轻人的才艺也好。”老太太被恭维到,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目光落在胡玉芝身边娴静文雅的女孩脸上,略作打量,“这位就是你的外甥女?长得真漂亮。”

“老夫人,这是我的女儿,书瑶。”胡玉芝趁机把女儿推到前面来,“书瑶,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秦奶奶。”

尹书瑶在家被训练过,十分上道,笑意盈盈地欠身:“奶奶好,我妈上周说认识了一个心善又厉害的老夫人,就是您吧。她说您年轻时候是享誉中外的大提琴家,晚年不拉琴了,做慈善帮助了无数残障儿童,您真是个大善人。”

“哪里。”秦老太太摆了摆手,手腕上也挂着一串佛珠,碰撞在一起叮当响,“略尽绵薄之力,比不得真正的大慈善家。”

尹书瑶说笑间,朝远处的沈嘉念打了个提前沟通好的手势。

该沈嘉念上场了。

想到她今夜在这么多人面前出风头,还真是有点嫉妒呢。转念一想,风头过后,等待沈嘉念的将会是无尽黑夜一般凄惨的人生,尹书瑶又有些痛快。

沈嘉念取出大提琴,一手执起琴弓,缀满闪闪星光的裙摆曳地,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咔哒咔哒,她踏着沉稳而优雅的步子走来。

全场的目光被吸引住。

秦老太太端详片刻,发自内心地称赞:“玉芝啊,你什么时候多了位这么可人的外甥女,样貌可是比书瑶还出众。”

尹书瑶咬牙,面部随之绷紧,却不好说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得攥了攥。

她在那些目光惊艳的群众当中搜寻秦钟天的身影,果不其然,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挑起浓黑粗眉,一双色欲熏心的眯缝眼睁大,眼底迸射出光芒。

生动诠释了“眼前一亮”四个字。

尹书瑶无需揣摩秦总的心思,只一眼就确定,他对沈嘉念起了念头,就像野豹盯上了美味的猎物,寻思如何将其捕捉,而后拆吞入腹。

第3章 敬一杯酒

十六楼北边宴会厅的金色大门打开,身着西装三件套的傅寄忱缓缓而出,指间夹着刚点燃的一支香烟。

抬手间,露出冷白的手腕,缠绕着一圈纯黑色的编织绳,尾端缀着白玉手把件儿,是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雄狮,阖眼沉睡的雄狮。

他捏了捏眉心,缓解酬酢带来的疲惫。

忽而一阵悠扬婉转的大提琴声从南边的宴会厅倾泻而出。

琴声如此清晰,盖因宴会厅的大门未关闭。

傅寄忱鬼使神差地提步走去,皮鞋踏在浅灰色的地毯上,脚步声被隐去,只有门口守候的侍者发现了他。

修长英挺的男人衣着精贵、气势迫人,接待过形形色色的宾客,侍者自是猜测来人非富即贵,恭敬对其颔首。

傅寄忱无视他们,透过敞开的那扇门往里望去,是电梯里偶遇的那个女孩。

她端坐在一把雕花黑漆木椅中,怀里抱着大提琴,半挽的乌发柔柔地垂在颊边,发梢扫过胸前的起伏,黛蓝色的抹胸星光裙在炽白灯光下灿若星河。她微偏着头,朝向门口的半张脸沉静如水,隔着不算近的距离,能瞧见她轻抿的上下两片唇。

那女孩的手臂随着拉琴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线条,整幅动态画面仿若被蒙上一层柔美的滤镜,如梦似幻。

看得久了,傅寄忱忘了指间燃着的烟,灼烧的触感传递到指尖,他微微一抖,一长截烟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宴会厅内,懂琴的不懂琴的都一脸陶醉,或沉浸在流水般自然的琴声中或沉醉于沈嘉念的美貌。

“到处找你呢,跑这儿躲清静来了。”

耳边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傅寄忱没有回头。

陆彦之阔步走来,越过傅寄忱探头往宴会厅里张望,疑惑问:“这里头在搞什么节目,还挺高雅。”

傅寄忱仍不搭腔,漠然转身,顺手把烟蒂揿灭在走廊一侧的垃圾桶盖上,空气里残留一抹淡淡的烟草香。

陆彦之单手抄进西装裤口袋,闲庭信步跟上前面的人,语调悠悠的:“我想起来了,今儿是秦钟天老母亲的寿辰,就在这家酒店里办,半个月前给你送过请柬,你没搭理。”

傅寄忱眼底透出冷意:“多大的面子。”

陆彦之笑,秦钟天的面子跟傅家相比确实不够瞧,可也容不得轻视慢待:“您老在北城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而后漫不经心道,“他秦钟天在宜城这地界儿是土皇帝,您初来乍到,交友总比结仇好。”

傅寄忱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陆彦之耸肩,不再多言。

傅家稳居多年富豪榜首位,眼前这一位在傅家年轻一辈里排行第一,人称一声“傅大”,是傅老爷子寄予厚望的金孙。半年前回国,接手君山集团,任职总经理,一上位就大刀阔斧地裁员换血,启动创新项目,闹得集团上上下下动荡不安,惹恼了那些元老,联合告到傅老爷子跟前。

老爷子一气之下将傅寄忱发配至宜城,叫他分管君山集团旗下的子公司,磨一磨性子,意在教会他做商人不止得有杀伐决断的果敢,还得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