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玉菱慌忙捂住他的嘴,眼眶也红了,“我信你。”
她怎么会不信?温景然待她的好,是刻在日常里的会记得她怕药苦,总备着蜜饯;会在她分拣药材时,悄悄替她挑出最沉的根茎。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轻薄妹妹的事?
可这话刚落,玉茉的哭声就更大了,还故意拔高了调门:“姐姐果然是信他的……也是,我不过是个庶女,自然是我活该被人欺负……”
周围的议论声更响了,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看着温公子斯斯文文的,怎么会……”“范四姑娘也太可怜了……”
玉菱听得心头发紧。她知道妹妹在演戏,可在外人眼里,此刻哭得肝肠寸断的是玉茉,而她和温景然,倒像是仗着身份欺负人的那一方。
温景然也听见了那些话,脸色铁青,刚要发作,却被玉菱按住了手臂。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先别争了。”
说完,她转身走到玉茉面前,蹲下身,声音放得柔缓:“妹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管发生什么,姐姐都在这儿呢。先别哭了,眼睛该肿了。”
玉茉偷偷抬眼,见她果然来安慰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转瞬又被泪水掩盖。她往玉菱怀里靠了靠,哽咽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门廊那里等你……”
玉菱拍着她的背,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温景然身上。他站在原地,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阳光透过药柜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极了此刻两人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周围的目光渐渐移开,仆妇们取了药便匆匆离开,却难保不会把今日的事传出去。玉菱轻轻叹了口气这场风波,恐怕才刚刚开始。
第58章 长草
玉茉被采绿扶着回府时,特意拣了仆妇丫鬟们聚在廊下歇脚的时辰,慢悠悠穿过花园。走到月洞门时,她“哎哟”一声歪在石栏上,帕子半掩着脸,肩膀轻轻耸动,呜咽声不高不低,刚好能飘进周围人的耳朵里:“……原是好心替姐姐去问问温公子,婚期将近,该备的东西是不是都齐了,谁料……”
话没说完,她便抽噎着别过脸,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仆妇们本就爱嚼舌根,见她这副光景,又牵扯着三小姐的赐婚,顿时围拢过来细问。玉茉却只摇头,眼泪掉得更凶:“罢了,说了也没用,我终究是个庶女……”
这欲言又止的姿态,反倒让流言像长了翅膀似的,半个时辰就传遍了范府。“温公子在女医坊错认四姑娘,动手拉扯”“四姑娘替三姑娘探婚事反遭轻薄”的话,连厨房烧火的婆子都知道了。
掌灯时分,正厅烛火通明。范老太爷端坐上首,目光扫过底下的人柳姨娘牵着玉菱的手,指尖冰凉;沈兰芝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玉茉垂着头,眼红肿得像核桃;玉荣刚从学堂回来,安静地站在玉菱身侧,没敢作声。
“皇上赐的婚期就在眼前,府里却传出这种闲话,”老太爷开口,声音里带着压人的威严,“今日女医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头撞在青砖上的声响格外清晰。她仰头望着老太爷,眼泪汹涌而出,嗓子哭得又哑又破:“祖父,祖母,孙女今日去女医坊,原是替姐姐送些润肺膏。想着婚期将近,姐姐脸皮薄,我这个做妹妹的,多替她走动些也是应当的。”
她顿了顿,撸起袖子,腕间一道浅浅的红痕在烛光下格外刺眼:“可温公子见了我,竟把我认成了姐姐,上来就伸手要拉我。我吓得往后躲,他还往前凑,嘴里只说‘阿菱怎么躲我’……这道红痕,就是那时挣出来的。”
柳姨娘看着那道红痕,又看看哭得肝肠寸断的玉茉,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说话。
“阿菱,”老夫人看向玉菱,语气缓和了些,“你来说说。”
玉菱望着跪在地上的妹妹,又想起温景然平日里的温厚,手指紧紧攥着帕子,低声道:“祖父,祖母,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景然哥哥不是轻薄之人,妹妹也……也不会平白说谎。”
“误会?”玉茉猛地抬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姐姐自然是信他的。毕竟他是你的未婚夫婿,是皇上钦点的人。可我呢?我只是个庶女,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免得坏了姐姐的好姻缘,是不是?”
这话像块石头,压得满厅人都喘不过气。赐婚的圣旨还摆在祠堂,温景然是皇上亲点的女婿,他若真有不妥,范家便是欺君之罪。
“我没有!”玉菱下意识反驳,话一出口又顿住,她望着玉茉通红的眼眶,又想起温景然平日里的温厚,语气软了下来,“祖父,祖母,景然哥哥不是轻薄之人,妹妹也不会平白捏造……”
“捏造?”玉茉猛地拔高声音,嗓子哭得又哑又破,像被砂纸磨过,“我若说谎,就让我……就让我日后嫁不出去,生生世世被人耻笑!”
这毒誓太过沉重,厅里霎时静了。柳姨娘忙扑过去抱住她,眼泪也掉了下来:“我的儿,何苦说这种话!”
范老夫人的脸色沉了沉。赐婚的圣旨还摆在祠堂里,若是温家真出了这等不知廉耻的子弟,范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她看向玉菱:“三丫头,你说有误会,可有证据?”
玉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当时只看到两人在廊下争执,既没瞧见温景然动手,也没听清他们先前说了什么。
“姐姐自然是信温公子的,”玉茉哽咽着抢话,“毕竟他是姐姐的未婚夫婿。可我呢?我只是个庶女,就该被人这样欺负吗?若今日换作是五妹妹,温公子还会这样动手吗?”
这话像根针,扎在所有人心上。赐婚的荣光在此刻成了无形的压力温景然是皇上钦点的女婿,他若行差踏错,范家连带着皇家颜面都要受损。
老太爷沉默半晌,目光落在玉菱身上:“三丫头,婚期将近,你安分些待在院里,少往外跑,免得惹出是非。”
玉菱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却被玉荣悄悄按住了手。
玉茉被柳姨娘扶起来时,悄悄抬眼,见玉菱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烛火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腕间那道红痕泛着诡异的光那是她让采绿用胭脂混了些水粉揉出来的,看着像淤青,实则一洗就掉。
这场戏,她唱得滴水不漏。
玉菱望着地上跳动的烛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她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却偏偏挑不出错处。那道象征荣耀的赐婚圣旨,此刻竟像一道无形的墙,把她和温景然隔在两边,墙缝里钻进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柳姨娘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棂外的虫鸣断断续续。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并排站着的两个女儿,一个眼尾泛红,一个面色沉沉,终是叹了口气,摘下头上的银簪子放在妆盒里。
“都是娘的心头肉,”她转过身,拉过两人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些微颤抖,“一母同胎的姐妹,骨头连着筋,何至于闹到老太爷跟前?”
玉茉先红了眼眶,往柳姨娘怀里靠了靠,声音哽咽:“娘,我真的没骗您。温公子他……他确实拉了我,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若不是念着姐姐的婚事,我……我早就寻短见了。”
柳姨娘拍着她的背,眉头却皱着:“可温公子是皇上钦点的人,又是看着长大的,不该是这般轻薄性子。”
“许是认错人了吧,”玉茉抽噎着,眼角的余光扫过玉菱。
玉菱站在一旁,手指绞着帕子,低声道:“娘,妹妹说的或许是真的,景然哥哥也未必是故意的。只是……只是这里面一定有哪里不对。”
“有什么不对?”玉茉立刻抬头,眼泪掉得更凶,“难不成姐姐还是觉得我在说谎?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姐姐的婚事能顺顺当当!若不是我拦着,温公子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柳姨娘看着小女儿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又看看大女儿为难的神色,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她叹了口气,拉过玉菱的手:“阿菱,你妹妹性子烈,受了委屈才会这样。温公子那边……许真是认错人了。你们终究是姐妹,往后莫要再提这事,免得伤了和气。”
玉菱望着母亲鬓边的白发,又看看妹妹通红的眼眶,嘴唇动了动,终究点了点头。
玉茉靠在柳姨娘怀里,悄悄抬眼,见玉菱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极了她此刻心里那些藏不住的得意。
柳姨娘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姐妹和睦的话,玉菱却没怎么听进去。她只觉得院子里的虫鸣格外吵,晚风吹进来,带着些凉意,吹得人心里发慌。
第59章 露出马脚
玉菱回到自己的院子,刚关上门就再也撑不住,趴在妆台上失声痛哭。烛火在她颤抖的肩头跳着,映得满室的嫁妆红得刺眼那是皇上赐婚后,府里赶制的新被褥,鸳鸯戏水的纹样此刻瞧着却格外讽刺。
祖父沉凝的眼神、祖母冷淡的告诫、父亲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母亲那句“许是真认错人了”,像针似的扎在心上。他们是她的亲人,却在她的婚事上,因为玉茉的几滴眼泪,就对温景然生出了疑窦。那道赐婚的圣旨,此刻竟像道催命符,压得她喘不过气。
“三姐姐?”门外传来玉荣轻轻的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