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时自习和周末两天,”老王说,“不能耽误你其他科目的时间,数学组的老师会一对一辅导你,赛前十天再出发进行全封闭集训。”
“十天……”迟樾喃喃道。
自从上了高中后,学校上学时间提早了一小时,迟樾不得不辞去包子铺的工作。
这个暑假,他把在包子铺和车行打工攒的钱凑了凑,终于把阿婆的墓地买了,再加上林昭开学后的一些花销,他现在的积蓄几乎见底,好在洗车行看迟樾干得不错,破例同意他每周末继续来帮忙。
所以到目前为止,他和林昭的生活费只能依靠周末洗车那点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
可一旦参加集训,他怕是真得带着林昭去喝西北风。
迟樾从不怨天尤人,可现实有时候往往就是这么操蛋,老天明明一直在给他机会,却又吝啬给他抓住机会的能力。
就像一辈子陷在沼泽地,死循环,迟樾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如此迫切的,想要变得有钱,想要毫无负担地抓住一切属于自己的机会。
但他不行,他的生活经受不起任何一点波澜,无论好事还是坏事。
迟樾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抬起头,“老师,我不去了。”
老王还在滔滔不绝,“不过你现阶段还是以积累经验为主,等高二再冲……”
“等等,”他陡然回过神来,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不去了。”迟樾说。
老王双手背在身后,用一种极度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两趟,转身指着他:“来!你告诉我怎么想的?省级联赛啊!这个机会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知不知道!”
迟樾垂下眸,“我知道。”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老王目光陡然一怔。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这个十六岁少年眼神中的极致空洞和无力。
第15章 你的名字
老王完全不能理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学校可以尽力协调和安排。
迟樾最终也只是摇摇头。
他需要的是钱,是一份长期且稳定能支撑起这个家的收入。
一旦开口,老王或许会帮他解决眼下的困境。
那以后呢?
谁又能一直帮他?
既然没有,又何必把自己的自卑和不堪暴露在阳光之下。
放学到家,林昭照例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见迟樾进门,她眉眼一弯,立马脆响地喊了一声,“哥哥!”
看着小姑娘笑吟吟的面孔,迟樾一路上堵在心里那团烦闷莫名就消散了不少。
“嗯。”他应了一声,往矮柜看了眼,香是新上的。
又过去翻了翻她的作业本,练字帖上写满了“迟樾”两个字,“樾”字还写得特别大个,差点被挤出田字框了。
迟樾顿时有些无语,“你没别的字可练了?”
林昭尴尬地揉揉鼻子,“这个字我总是写不好,老师说写不好就要多练。”
“路还没走稳就想学飞了,”迟樾瞥她一眼,“你才二年级,用不着学这么难的字。”
林昭低下头,重新拿起笔,声音很小:“可是……我想学。”
旁边的人没了声音。
没一会儿,她感觉到身后笼下一片阴影,她握着铅笔的手背忽然被一只宽大温热的掌心轻轻覆盖住。
林昭指尖一颤。
迟樾指腹压住她卷缩的手指,先纠正了她拿笔的姿势,“木字不要写这么大,手腕用点力。”
他带着她的手腕,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了“樾”字。
林昭看着纸上那个工工整整的字,简直比自己写得好看一万八千多倍,立刻羡艳道:“哥哥,我要练多久才能跟你一样写得这么好看?”
“少拍马屁,”迟樾松开她的手,转身进了厨房,“做完作业去把衣服收了。”
林昭作业早就写完了,立马搬了凳子噔噔噔噔跑去阳台收衣服。
她抱着衣服摊在沙发上一件一件叠好,叠到迟樾的校服时,她发现领口处印着略微褪色的钢笔印。
上面写着三个字林一阳。
谁是林一阳?
难道小迟哥哥拿错衣服了?
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是夏季校服,平时贴身穿的,怎么可能会拿错。
林昭拿起来跟其他T恤比了比,这件校服明显要大上一圈,袖口和领子处都磨得起了毛边,前襟上还沾着几块不太明显的墨渍。
在此之前,林昭一直没觉得自己跟其他同学有什么不同,春夏冬三套校服都是新的,学校每天固定发的牛奶,还有老师要求统一订的课外读物也都有她的一份。
迟樾从来没有委屈过她,自己却连一件新的校服都舍不得买。
林昭发了一阵呆,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胀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