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墨和程耀司赶到医院,虞晚刚做完缝合手术。
她的舌头裂开了四分之一的口子,林惊墨听说的时候,下意识抿了抿舌头,也亏她忍得了这个痛。
麻醉劲儿还没过,虞晚没太难受,只是医生叫她少说话,陈医生在她身边照顾着,厉铭泽的妈妈也入了院,确认虞晚没什么大问题,他去守着他妈了。
两人对虞晚的感情生活都有一定的了解,不算外人,陈医生简单把经过说了下,眼神阴霾密布,程耀司的眼睛却落在林惊墨脸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跟厉铭泽所作所为只是量变到质变的区别。
当然还有最大的不同,虞晚起码爱过厉铭泽,林惊墨从来没有。
林惊墨察觉到他的视线以及脸上古怪的表情,似能看出他在担心什么,等陈医生进去后,牵唇淡淡笑了下:“怎么,怕我也咬舌自尽啊。”
程耀司沉默着,她自嘲道:“放心吧,我没虞姐那么刚烈果断,我很贪生怕死的。”
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她的果断在复仇的过程中都用尽了。
道理都明白,路却走不动,每一步都像被人拽着。
林惊墨再推门进房间,虞晚正张开嘴让陈医生看伤口,眼睛里有小女人撒娇卖嗔的生动。
她老怀欣慰,厉铭泽不择手段的作死总算有一点好处,看样子,虞晚跟陈医生置诸死地而后生了。
虞晚见林惊墨和程耀司一前一后的进来,把手从陈为清手掌中挣出,逐渐恢复的疼痛知觉不耽误她难为情。
陈医生看她害羞,无声而温柔的笑着,一抚她头发,像男主人般招呼他们两个:“她现在不能说太多话,但伤口不深,明天就会好很多。”
林惊墨上去牵虞晚的手,很佩服她,但又想说点心里话,轻声细语的:“虞姐,万一你没控制好力道可怎么办,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伤害自己。”
虞晚想跟她说,她其实心里有数,不过也知林惊墨是为她好,嗯嗯两声,又拿眼睛在她跟程耀司身上转了两圈,可能长得漂亮的人适配度就是高,林惊墨和唐天与站在一起,是高颜值青春校园情侣,和程耀司站在一起,也有种隐而不发的张力。
她不能说话,林惊墨也可以开发出新的方式,蛔虫似的和她交流,陈为清眼神示意程耀司出来,到安静地方,他转身对他道:“除了报警外,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他付出代价?”
不能报警,因为大概率会变成非常难缠的双方扯皮,厉铭泽不像程耀司,做事情同样不留余地,但程耀司绝不会让自己陷入法律风险里,所以他的律师团队更阴险歹毒,会让虞晚从主动变成被动。
程耀司拍了拍他肩膀,同有在意的人,很能理解陈为清现在要把猛兽放出的那种激愤,只是,没到时候,淡声道:“你如果信得过我,就交给我,你照顾好她就行了。”
厉铭泽给林惊墨下过药,又利用顾慈恩的死亡原因录音威胁他,这笔帐他只是按着,不是埋了。
时间早晚,总要算回去的。
陈为清听他语气颇有些不同寻常,仿佛早盯上厉铭泽要他狠栽一回,心想两人本就不对付,便没再问,回屋时,提醒他:“你在香城做的检查报告记得跟我同步,我邮箱没收到。”
程耀司点点头,并没有应声。
第0242章留不住
待虞晚能说话,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程耀司单独来看了她一回。
关心两句,程耀司道:“你倒舍得下嘴。”
虞晚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含含混混的说:“我虽然没有你聪明,但我也不是纯找死,我也是有策略的。”
紧要关头没办法只能采取极端方式是其一,其二,厉铭泽的妈妈也在,她就要让她看到这样凶残的一幕,否则以她对厉母的了解,她一定不会同意解除婚约,而她不想再拖延。这样一来,厉母不管是觉得对不起她,还是认为自己不能有一个随便闹自杀的儿媳妇,总归是会支持她的决定。
这句话她说得走音失调,程耀司大概听出来原意,笑了下,心不在焉,虞晚说:“我还没问你跟墨墨是怎么回事,我之前问过她,我说实话你别不爱听,我看不出她喜欢你。”
程耀司脸上的散漫收起,虞晚看他神情复杂,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恋爱中男人的甜蜜愉悦,心底愈发确认,语气里带了不可置信:“你别跟我说你在搞强取豪夺那一套吧。”
程耀司心底有些烦乱,余光却淡漠的看着窗外:“除了离开我,怎么样我都由着她。强取豪夺?这个词我高攀了。”
虞晚清楚的在程耀司脸上竟看到一丝束手无策般的自嘲,她微微一惊,心里的天平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倾斜。
一个是她多年朋友,一个是她很喜欢的小妹妹,平心而论,程耀司抢外甥女朋友做的不厚道,但他们如果能顺利在一起,虞晚当然是支持程耀司的,前提是他真心喜欢林惊墨,林惊墨也接受他。
可目前的情况,程耀司似乎对林惊墨有些不同寻常的在意,否则绝不会伤害天与做出这件事,他现在这样的神情,也不是一时见色起意会有的。有宋芷萱这个先例,虞晚知道他对不上心的女人多无情。
但两个人在一起,凭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意愿。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她看程耀司要反驳她,立刻接着又道:“程耀司,你知道你们这个阶层的男人最大的毛病,是分不清喜欢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喜欢花,觉得它美,把它摘回家让它慢慢枯萎,那不叫喜欢,你是为了愉悦你自己,因为你看着心情高兴,就不顾它的死活,追根究底你是喜欢你自己。”
“没本事的人才会让花枯萎,虞晚,你凭什么觉得我身边不适合她生长?”他眼底有少见的执拗,在虞晚面前情绪外显,但心里很坚定,摘什么花,他可以把整片园子都连根拔起,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虞晚感觉自己跟他说不通,这人太自负,也像他说的,自负的有资本,有本事造出一个最好的花园将所有珍稀据为己有,爱是无私奉献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大概是天方夜谭。
“她如果不喜欢,你强留有什么用,你留不住她的!”虞晚提高了音量,舌头因说话过多而发痛。
程耀司冷漠以对,胸中徒然升起一股戾气,拒绝再听虞晚的所谓真爱大道理:“那就留到留不住为止。”
此时此刻,他困守一座城,全世界与他为敌,没有支援,没有突破口,人人叫他弃城投降,不知他宁愿死在城头上。
可人活在世界上,总有需要支持的时候。
程耀司中午约程耀宁吃饭。
程耀宁推掉一个聚餐,和他去了一家打边炉,轻渺的烟从中间升起,他们没选包厢,就在大厅里。
两人都是非池中物的气质,程耀宁身边的黑色鳄鱼皮birkin也不如她本人出众,快五十的年纪,脸上一丝皱纹都无,低挽的发髻规整严肃,身上穿没有一个牌子标签的黑色高领薄针织衫和棕茶色阔腿裤,利落干练品味不俗。
背景音人声鼎沸,他们这里像有结界隔绝,坐在喧闹中,也还是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