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而?已,旁人也当得,”美人泪水涟涟,还跟唐煦遥打趣,“你何不说,你是江翎瑜的奴?”
“我是江翎瑜的奴,”唐煦遥依旧不假思索就答,“主子说什么我都听。”
“给我捂一捂肚子,小狗,”美人往唐煦遥怀里?挤了挤,唇间嘟囔,“我好像着凉了,腹侧和脐周也不舒服。”
唐煦遥喜欢被江翎瑜需要?,一边担心他,一边乐颠颠地让他翻过身去,自他背后抱着他,一手为他暖着胃,另一只手则为他暖着下腹,直到?他疼痛缓和许多,慢慢地睡去,胸腹起伏平缓下来?。
“好可?爱啊,小宝贝,真是我的小宝贝。”唐煦遥看着美人的背影,眼前浮现?他哭时的样子,真是惹人心疼得很。
“你好美啊,夫人,”唐煦遥抱着熟睡的美人傻笑,“我真喜欢做你的小狗。”
江翎瑜睡着不久,梦到?自己走?出卧房,雨还未歇,新落下的雨滴砸得地下积水作响,有风起却不冷,暴雨如注,竟打不湿江翎瑜的衣裳。
江翎瑜正暗自称奇,角落竟走?来?一个?人,身子瘦小,摇摇晃晃的,江翎瑜见此人体态甚是陌生?,以为是有人行刺,失声喝道:“谁?”
“别害怕,是我,”那人远远答道,“梁如玉。”
“你是梁如玉?”
江翎瑜见他停在远处,想到?他面前去说话,就走?过去:“你的腿好了?”
梁如玉站得不远不近,可?江翎瑜不管怎么追,都到?不了他的面前,与他始终间隔着一段距离,江翎瑜只能?看见梁如玉的身形,看不到?他的脸,心下隐约觉得,他的腰挺得真直,正胡思乱想着,梁如玉再度开口:“别过来?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很不好看,我来?是想给你道个?谢,再道个?歉。”
江翎瑜很是疑惑:“这都是为何?”
“多谢你肯在我低迷时收留我,替我赡养我的母亲,我这残破之?躯,中落的家?道,无以为报你的恩情,”梁如玉一反常态,他很礼貌,先?前那些刻薄全然不见了,礼貌得甚至不像他了,又说,“至于道歉......对不起,我出不去了,真对不起,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的,到?时候......到?时候你让我去哪都好,我不会打扰你的,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希望你与将军白头偕老。我刻薄了一辈子,今日就不装作什么了,我说实话,你也真好,遇到?的人也都好,连管家?也都是温柔心肠,唉,都是你值得的。”
梁如玉说完,转身就走?,江翎瑜不知道他为何口出此言,怔怔地站在原地寻思着,他却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江翎瑜,像往常一样,说出几句刻薄话来?:“你那神勇无比的将军夫君在身边,我还真不好叫你出来?告这个?别,不过,请你原谅我的私心,我这一辈子,一败涂地,谁让你是世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苛待过我的人,哪怕是一句风凉话也没?有,你是我的恩人,因为你对我的好,我就不甘心不辞而?别,想留点什么东西给你,我,可?惜我这辈子一败涂地。”
说到?这,梁如玉声息有些颤抖:“我走?了,江翎瑜,后会无期。”
这才是真正的梁如玉,永远不会收敛刻薄的嘴脸,那是世人为他亲手画出来?的皮囊,一嘴一句,化为锋利地笔锋,为他刻了一张讥讽之?貌的血肉脸皮,他的心脏是干净的,血是红的,不是黑的,他爱了纯粹的木偶一辈子,木偶不言不语,不会教他学坏的。
听到?这,江翎瑜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登时心疼欲裂,吼他:“梁如玉,我们本来?可?以做多年朋友的,你的事,我可?以帮你,我可?以给你钱花,因为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朋友,你从未离开京师,有难处开口就是了,你何苦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嘁,我可?不稀罕,”梁如玉的声音越来?越小,“你理我这废人有何用处?你且看看你似锦前程,通天路,可?要?走?稳了。”
“我是来?道别的,不是来?要?你的命,”隐约中,江翎瑜还听得梁如玉笑了笑,“我知道你心脏不好,小病秧子,快回去吧,切莫误了时辰。”
那声音越来?越飘渺,几乎听不见了,江翎瑜仿佛失了神,站在大?雨里?。
梁如玉影子和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本来?能?救你的,”江翎瑜很有些痛心,口中轻喃,“你这混账,张口求人又能?怎么样?”
江翎瑜不知在雨里?站了多久,四周原本安静极了,突然听到?唐煦遥的声音,他不停地唤着自己,喉间很有些呜咽声,仿佛哀戚得厉害:“夫人,夫人?你怎么样,心脏疼了吗,你再撑一下,我这就叫太医来?,夫人,你醒一醒,我求求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第294章 第二百九十四回 一个着了风寒,一个犯……
“不必叫太医来, ”江翎瑜醒了,挣扎着?坐起身,“去?外面, 出事了。”
“什么出事了?”
唐煦遥见?江翎瑜醒来后并无大碍, 先松了一口气, 后见?他?神情紧张,口出此言, 疑惑道:“夫人是不是又梦魇了?我虽不知是什么把?夫人惊得心悸,但,既是梦中之事, 怎么能当真呢?”
“快叫人去?看看,”江翎瑜攥着?唐煦遥的手,“梁如玉不成了。”
“梁如玉?”
唐煦遥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不是睡前还说,雨停后就去?看他?,怎么这般突然?”
“我梦见?他?了, 他?说要与我告别,还说给我添了麻烦,我想, 他?一定是想离开江府的, 只是这宅子太大, 他?终究没出去?。”
江翎瑜央求唐煦遥:“梦境之事, 也不一定是假的, 夫君难道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多半也是梦中得来,夫君,你?快叫人去?看看吧。”
“好, 既然夫人不放心,那我就叫人去?求证一下。”
唐煦遥此时依然觉得美人把?梦里的事当了真的,哄他?道:“要是查过府上,并未发生什么怪事,小宝贝,你?可就得乖乖睡觉了。”
“要是没事,那就是最好的,我自?然可以安心。”
江翎瑜真是放心不下,推一推唐煦遥的胳膊:“夫君,快去?。”
唐煦遥哄好了江翎瑜,就起身换衣裳,刚找出白日穿过的袍子,外头就起了一阵水声,仿佛是许多人跑来跑去?,随后房门被敲响,是唐礼前来,他?道:“主?子,夫人,小梁先生出事了,就倒在?花园边上,人已?经不行了。”
唐煦遥停了正在?整理衣裳的手:“什么?”
“知道了,”江翎瑜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直到唐礼传话,彻底死了心,吩咐道,“把?他?抬到干净的地方?,别再被雨淋着?了,劳你?们帮他?擦擦身子,他?落魄之前也是个贵公子,体面些。”
“夫人,其实,”唐礼支支吾吾,“江玉去?问夜里餐食,小梁先生今日要了酒和肉,他?住着?这些日子,第?一次要的这样丰盛,我想他?大抵是要寻死,江玉问我要不要去?劝,我,我没让,夫人,我.......”
“就该不劝,唐礼,你?比谁都聪明,其实知道应该怎么做,也早就看穿了,小梁先生的心,早就死透了,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不一定做得这样圆满,你?有功,”江翎瑜释怀之后,很是淡然,“他?这一辈子太苦了,早些年他?就告诉过我,别人活着?是为了活得更好,而?他?活着?是为了死,你?不去?劝,倒是让他?走得安生,你?们先将他?挪到屋里,再拿把?伞来送到我这,我去?看看他?。”
江翎瑜掀开被子,这就要下床去?找衣裳穿,唐煦遥也陪着?他?一起下去?,他?打开衣柜的门子,知道唐煦遥在?身后,并未回头,问他?:“大将军,今日不拦着?我了?”
“友人自?戕,是件大事,”唐煦遥将美人揽在?怀里,替他?翻找着?衣裳,“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说话办事,总要考虑周全些,我只希望,这场雨不会让我夫人再病一场。”
“不会的,”江翎瑜轻声道,“知道夫君忧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唐煦遥与江翎瑜换好旧衣裳,各自?撑伞,自?卧房出去?,踏入雨夜。
这雨大,美人身子虚弱,撑住伞也有些吃力?,他?叹道:“都怪我,都没想着?看看他?。”
唐煦遥想安慰他?几句,可事已?然发生,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就只是攥了攥美人发冷的手,又松开,当心他?撑不动伞,嘱咐道:“夫人要是没什么力?气,与我挤在?一个伞下就是。”
“无碍,”美人道,“咱们走吧。”
一行人趟水向前,这积水颇冷,美人原本腹痛,现在?鞋袜湿透了,脚上碰了凉水,疼痛更是剧烈,捂着?胃,走路踉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