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提督跟朕说什么了?”

崇明?帝很不满,把手里的?毛笔扔在笔搁上,大?声呵斥:“他有没有跟朕说这些事,朕不知道,你知道?那你就说,朕也奇怪呢,以前朝中风平浪静,从江翎瑜上任开始,有不少的?官员都坐不住了,怎么了?朝廷里有江家的?后人,你们就活不踏实?他碍着?你们的?眼了吗,还?是说你们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要除掉江家的?人才能继续徇私枉法?”

崇明?帝越说越生气,语气从质问转为厉声呵斥,大?理寺卿本想提起自己的?女儿,博些面子,不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大?理寺卿低着?头不敢再?说了,生怕连累已是妃位的?嫡女,她是宗亲中唯一可依仗的?参天大?树。

大?理寺卿不说,但?皇帝在气头上,这些年,忍了这对父女许久,终究是恨到?了骨子里,今日,当真是不想再?纵容他们了,端坐怒目:“大?理卿,今儿为何不提你的?女儿了,你的?嫡女在朕那做妃子,依仗你官位高?些,日日在后宫作威作福,欺凌昭仪,就连嫔位的?女子,她都不放在眼里,你则依仗你的?女儿是朕的?妃子,时常来插手政事,不愧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先?前朕给?你们面子,也是为了大?琰的?安定,一忍再?忍,你们则觉得是朕软弱无能,管不了你们,现在你竟敢当着?朕的?面私下调查东厂提督的?行踪,朕再?坐视不管,以后是不是圣旨也得你来写了?”

“皇上,这是哪里的?话,臣不敢。”

大?理寺卿预感到自己大祸临头,但?他跟周竹深为伍太久了,尽管这已经是快要掉脑袋的?大?事,下意识不是为自己求饶,而是嘴硬,企图颠倒黑白,辩解说:“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求皇上明鉴!”

廖无春站在不远处,知道大理寺卿口出狂言,是自掘坟墓,但?他当年通过殿试入朝为官时,并?不是今日这样的?,彼时肃清逆党的人选其实是这位大?理寺卿,从前皇帝称呼他也唤爱卿,今非昔比,只有江怀经受住了所有的考验,虽说官位赠与他多病的?独子,算是一桩负担,可没有江怀的?清廉刻苦,也就没有江翎瑜如此优渥的日子了。

所以江怀真的是作风死板的人吗,条条框框,他都尽心?尽力执行,不允许任务出一点岔子。

廖无春想,江怀大?抵是太害怕犯错了,因为他太爱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大?琰之中,不纳妾的?男子少之又少,最出名?的?,不过江怀和平阳郡王,他实在想保全妻儿,才如此刻板,日复一日,也就成了这个样子。

廖无春自知不是好人,做过坏事,也做过好事,要问哪个多些,自然是坏事多,先?前他对江翎瑜和唐煦遥也是利用的?态度,结党也是若即若离的?,他真的?死心?塌地跟了江党,还?是因为他喜欢上骆青山了,廖无春活着?的?这是几十年都在追逐值得与不值得,在他眼里没有活着?的?人,只有大?大?小小的?钱袋子,骆青山更?像一个能陪着?他的?物件,他开心?了,就会给?骆青山功名?和钱权,这是廖无春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可惜骆青山也有自己的?思想和决定,让廖无春有点困扰,他希望所有的?事都能一成不变。

没办法,东厂提督最早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受苦不敢说的?小太监,人间不爱他,他有了钱,权,名?利,势力,他也不会爱人间,没人教过他什么是爱,所以他不会为自己做出的任何事感到?后悔和歉意,他只爱钱权,只有这些才让他逃出苦难。

廖无春不后悔曾经挑唆皇帝因江翎瑜幼时被江夫人打骂而险些降罪给?江怀,他永远也不会后悔,哪怕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人间不爱廖无春,好坏都是人间应得的?。

廖无春现在最喜欢满口仁义道德。

所以廖无春在大?理寺卿争辩的?空隙插口:“皇上,到?时辰了,臣要出去一趟。”

崇明?帝皱眉,例行询问:“何事还?要瞒着?朕?”

“也不是瞒着?,皇上,这是惠妃娘娘前些日子嘱咐臣的?,说是到?了这个时辰,不管忙不忙,都要陪同太医院院使给?她诊脉的?。”

廖无春低眉:“娘娘是圣上的?妻妾,臣不敢怠慢。”

皇帝一听,脸铁青了,猛地拍了金龙案:“她放肆!”

廖无春急忙跪下:“皇上。”

可廖无春低头了,他在笑。

廖无春的?话,皇帝字字句句都听在耳朵里,惠妃是大?理寺卿的?女儿,她原本不够选后妃的?资格,还?是皇帝念及大?理卿这一路不易,破格提的?,还?一路晋升妃位,没想到?父女二人都是半道发臭发烂了,惠妃目中无人,大?理寺卿公然谋害大?臣,皇帝早欲除之而后快,今日当真是契机。

惠妃虽然有提过这件事,但?廖无春是添油加醋来的?,他这话的?意思是:惠妃不管你当皇帝的?有什么事,把我廖无春当牲口用,眼里也没有你这个皇帝,而且她觉得她和你差不多了,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一个东厂提督,她都开口了,我怎么能不去呢?

这才是崇明?帝气急败坏的?缘由。

大?理寺卿见?女儿被牵连,疯了似的?求饶,头磕得山响:“圣上,求您不要因臣怪罪臣的?女儿,求求您了,老?臣无能,这些年没能为朝廷做出些响当当的?政绩,只求圣上饶了臣的?女儿一命!”

“现在知道求饶了?”

皇帝依旧怒不可遏:“朕问你,为何谋害朕的?爱卿和侄儿!”

“臣没有,”大?理寺卿还?在嘴硬,“臣只是觉得,敢私藏官服的?人,定是野心?勃勃,故意触犯律法,可不能,可不能轻饶他们。”

“急死你,朕也不会处置他们的?。”

崇明?帝冷声笑道:“如此结果,大?理寺卿你满意了吗?无春,诊什么劳什子脉,让惠妃等着?给?生父哭丧吧,带下去,就扔在你们的?私刑房,用刑随意,不必问朕。”

大?理寺卿知道死到?临头,很想平静,但?被拖拽出养心?殿时,还?是哭得撕心?裂肺,大?抵是人对死亡本能的?恐惧,但?廖无春认为,只是大?理寺卿心?有不甘罢了,想当年,大?理寺卿肩负荣光,皇帝都是爱卿爱卿得唤,现在连姓氏都不配提了,他现在于崇明?帝心?中,名?字都没有了。

其实他最不甘的?,还?是他的?女儿,恐也凶多吉少了,他的?哭声像是对天地倾诉,可泯灭人性的?东西,天地也会弃之如敝履。

人被拖走了,动静可太大?了,不到?一刻钟,这事就传到?周竹深那了,周竹深可不敢去问皇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者说,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也不配他劳动什么人脉去救,不知原因,只知结果,只能臆测,所以周竹深拍了桌子,跟身边吓愣了的?管家说:“江翎瑜定是撞破了我们的?计谋,依我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第225章 第二百二十五回 美人再遇刺

周管家也不知能帮他什么, 试探着问:“要不,我再把那些官员请回来?”

“猪脑袋。”

周竹深又拍了桌子:“现在大理寺卿被皇帝拿下?,我还敢叫别人来?”

“那, ”周管家挠头, “主子, 那该怎么办?”

“你去给我找一个人。”

周竹深在管家耳边说了什么,最后?嘱咐道:“今夜行事?。”

周管家点头:“好。”

朝廷发生什么, 江翎瑜和唐煦遥并不知情,此?时已是下?午了,江翎瑜刚刚睡醒, 终于觉得身上暖和多了,索性腻在唐煦遥怀里,不困了也不起来,他嗓子不好,两个人不言语, 静静地?搂抱着。

美人不语,唐煦遥却喜欢逗一逗他,指头轻轻捏起他红热的脸颊:“小宝贝, 你真好看。”

“再欺负我。”

美人哑着嗓子, 攥着拳头轻轻捶打唐煦遥的心口:“我不跟你一起睡了。”

“不成, ”唐煦遥掌心托着美人的后?颈, 脸扎进他颈间, 唇瓣轻吻他的喉结,觉察到他的手有些细微的动?作,却不是推开自?己,就放心地?和他亲热,边说, “美人,你还睡着的时候,我就让唐礼去煮了润喉的羹汤,待会就能吃了,他炖汤细致,故而总要等会子。”

唐煦遥说是润喉的羹汤,想必就是那些放了银耳的那种,江翎瑜是爱吃这样的汤品的,于是跟唐煦遥商量:“夫君,我想吃甜汤。”

“我嘱咐过唐礼了,只是糖少放了些。”

唐煦遥抚着美人的脸颊:“夫人的喜好,我怎么会记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