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看看。”

唐煦遥怀抱美人,拆开信封,跟他一起看, 片刻之间,两个人脸色不约而同凝重起来。

密报大意是,这次夜宴请了栎郡王和周竹深,他们也同时?回话,说会去?的,说回江翎瑜和唐煦遥外调走之前那场新年大宴,江翎瑜碗里?的羹汤是下过毒的,所?以栎郡王府上幼子之死,实?为误食有毒的羹汤,如今两个人又一同前来,实?在?令人生疑,不好说有没有再度对江翎瑜下手的意图,去?了就?要仔细些,最好是想办法?托词不去?。

还说,唐煦遥是皇亲国戚,与?崇明帝是血亲,杀他是不大可能,况宗亲封赏是按着血脉分的,杀了唐煦遥也没什么用,唯有江翎瑜,周党惧怕江翎瑜嫁进郡王府里?,成了王长子夫人,江家也成了皇姓姻亲,这样一来,就?是剿杀贪官的刚正文臣与?掌兵郡王强强联手,着实?难以击破,与?江怀的恩怨,恐怕要延续到江翎瑜的身上。

最后?,廖无春说,周党主谋余孽不除,江翎瑜跟唐煦遥是不可能成婚的,皇帝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拿成婚的事一直吊着两个人,非要江翎瑜给他抚平天?下不可。

抚不平,江翎瑜也就?是一死罢了,刚好皇姓也少一对断袖门第,少让天?下人议论。

字字句句,都是廖无春的亲笔,他是很?少传递这样的密报前来的,冒着危险,写得这样详细,也是他实?在?是忠于江党。

“岂有此?理。”

唐煦遥对皇帝很?是不满,言语间都带着怒气:“我可从未想过,皇叔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唉,”江翎瑜气得笑了,半打?诨说,“早知道就?在?真定府私奔了。”

云习渊一下子懵了:“什么?”

“自己看吧,”唐煦遥不介怀让廖无春手下的人知道点什么,将密报塞给他,“只是嘴严实?些就?是了,别逢人就?往外说。”

两个人都以为云习渊看了之后?要说几句风凉话,没想到他也挺生气的:“这皇帝真是不识抬举,自私自利,负心之人,不知哪日就?暴毙了。”

“他还不能死,”唐煦遥说,“他死了,我们这些姓唐的也都完了,唇亡齿寒,还是让他活着吧。”

唐煦遥如此?平静,本来云习渊也是一句气话,他倒这么认真,一下就?把江翎瑜逗笑了。

云习渊更认真:“将军,你也姓唐,何不做个皇帝?”

“我不做,”唐煦遥摇头?,“单是一想我就?惶恐至极,这辈子我都不想踏进朝廷。”

云习渊真的在?替江翎瑜和唐煦遥想办法?,他压低声音:“那不是也好说,我夜里?带人前去?,把周竹深杀了不就?好了?”

这一句话,给两个人说愣了,对视两眼,忽然意识到,云习渊不在?朝廷里?,这些事是不懂的,他们平时?只须打?打?杀杀就?是,自然,杀人就?是他们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

“杀不得,”江翎瑜轻叹了声,“周竹深是旻亲王的女婿,亲王,可比将军的父亲封级更高?,其?次是,皇帝也想杀周竹深,更想杀旻亲王,但是又跟这亲王之间有非常大的事,不能公之于众,故而受制于他,才要我们来借皇帝的势力清剿周竹深,对外都说是剿佞党,重重关系倚靠,岂是说动手就?动手的,要是有半点机会,我也不会留周竹深到今天?。”

“这么复杂,那既然事涉多人,确实?不能说杀就?杀的,”云习渊对周竹深与?江家的恩怨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那么多内情,还以为江翎瑜就?喜欢弯弯绕绕,拖着周竹深不解决,是个事事胆怯的懦夫,如此?一来,话说开,他对江翎瑜的印象也好了不少,直言,“要是二位大人有事用得着我,尽管开口,我会竭力经办。”

“你说都说了,我倒是现在就有一件事,”江翎瑜形容疲惫,没精打?采的,“替我将李道长喊来,我有事想见他,事发突然,好在他还没走。”

云习渊“嗯”了声,就?出去?了,将门关得严实?。

唐煦遥赶忙捂住美人的腹间,掌心压着他温软的脐周轻轻揉搓:“夫人这腹痛又厉害了?”

“没有,”江翎瑜将手搭在唐煦遥手背上,指尖上下捋着,抚一抚他指节上的肌肤,“你不是答应我,要亲自去给我煮甜汤么,现在?就?去?。”

“那,”唐煦遥担心江翎瑜找李思?衡是哪不舒服了,又瞒着自己,就?不肯走,“夫人到底为何找李道长,究竟是哪不好受,你不说,我真是害怕。”

“我是找他商量今夜不赴宴的法?子,”江翎瑜唇角含笑,素手抬起来,捏捏唐煦遥的鼻子,“实?在?不成,就?用些药,因为我这些天?再病着,到现在?也是好多了,这样的清醒,还撒谎,就?怕皇帝来问,再带上太医过来诊脉,不全露馅了?”

唐煦遥还是不放心:“夫人.......”

“快去?,”江翎瑜凉软的手轻推唐煦遥的心口,“我要吃糖多一些的,唐礼平时?给我煮的甜汤都不够甜。”

美人如此?催促,唐煦遥也只好扶着美人平躺在?床上,为他掖好被子才起身,披了长袍出去?,适时?李思?衡过来,跟唐煦遥撞见,还打?了个招呼才进门。

“江大人,”李思?衡也以为是江翎瑜不舒服,将药箱放在?床边,边打?开,边问询,“是不是我刚才触诊手太重了,您这才一直腹痛,实?在?对不住,我这就?开些镇痛的药来。”

“不是,”江翎瑜自觉身上不是那么难受了,没让他开止疼的草药,直说,“我和将军接到了皇帝请柬,先赴宴,后?去?斗兽场,本身我是想去?的,主要是没看过斗兽,后?来又接到消息,这场大宴,保不齐就?是个鸿门宴,提醒我别去?,可是我的病好多了,我没有理由。”

“大人的意思?是,”李思?衡听出其?中深意,“您想佯装病重?”

“糊涂孩子,佯装我还找你做什么。”

江翎瑜轻笑:“我又不是不会装,我是需要你特调一份丸药给我,让我真的病重。”

“这,”李思?衡急忙回绝,“道医救人,怎么可戏弄您的生死。”

江翎瑜也不恼,只笑说:“你不帮我这个忙,才叫戏弄我的生死,鸿门宴,我去?了,九死一生,病一场不过丢了半条命,起码我还能活着,哪个才是救我,你心中有数。”

“那好,”李思?衡咬了咬唇,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这就?去?准备,尽量配出一副,不伤您身子的药。”

“伤些也无妨,你们不必因我为难。”

江翎瑜狐眼眯着,喉间轻笑:“我已如此?破碎,不在?乎为着功成名?就?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待我功成,只与?将军度一天?快活日子,也算我熬出来了。”

李思?衡也很?欣赏江翎瑜,更愿意他能与?唐煦遥相守百年,见他消极,忍不住劝说:“大人,您有您的千秋功绩。”

“不敢当,在?大琰,这是皇帝才能用的词,”江翎瑜依旧是笑,“许是我从小身子不好,我从来都不愿意累着,我就?是个想要混吃等死的纨绔公子,可惜被扶上刑部尚书之位,倒让我为难,数次被刺杀追杀,我只觉得无趣,李道长,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可求的,唯一盼着的就?是能和将军成婚,我想要他拼命爱我,这些我想得到的,也都得到了,功绩,这东西才是我真真儿看不上的,你也不必劝我了,在?我这,情爱之事,就?是大于一切,与?将军厮守,对我来说,比富贵更重要,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要不是为了江家安危,江翎瑜并不愿意强任这官职,因为他最爱无拘无束,日子奢靡无聊,有个唐煦遥爱他,天?天?陪着他解闷,这就?是他全部的愿望。

李思?衡今日才懂,原来江翎瑜是这么一个人,有如此?雷霆手段,却只想找个同为断袖的大将军谈情说爱,吃喝玩乐一辈子,他活得也更通透,谁让他高?兴,他就?跟谁在?一起谈情爱,谋大事,或者嬉戏玩耍。

李思?衡不禁乐了:“江大人的命,上天?自有安排,能耐手段都不用,上头?不愿意让您浪费了,自然会找机遇。”

“我当然知道是老天?爷捉弄我,”江翎瑜秀眉一横,性子又阴晴不定了,“少给我算命,只管配你的药去?。”

李思?衡称“是”,收拾好药箱就?走,还未转身,唐煦遥就?推门进来,站在?不远处,有些愣愣的,其?实?是他早早将甜汤煮上,回来时?听到江翎瑜和李思?衡聊天?,在?门外站了许久,尤其?听到那句“只与?将军度一天?快活日子”,心里?一疼,憋了许多话想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

江翎瑜见着唐煦遥,眼神霎时?间软下去?,朝他伸出发凉的素手:“将军,你回来了?”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回 美人服毒,胃里剧痛……

“夫人趁着我不在, ”唐煦遥收敛着情绪,半笑半恼地坐在床上,其实心里很有些?不满, 还没法子跟他宣泄, 只好生着闷气, 脸上强意笑着,握江翎瑜的手也很轻, 不似先前紧了,“又?说些?丧气话了,你不陪着我, 我就去?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