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君这么爱我,还如此克制着?还不吻我,不和我亲热。”
江翎瑜攥着唐煦遥的大手,压在心?口上,嗔着他:“克制多难受,是不是,夫君?”
“要是我负你?,自然不克制。”
唐煦遥说:“你?病重如此,我明知你?受不住剧烈的情爱之事,还只为?自己欢愉,不在意你?的安危,这不是负你?是什么?”
江翎瑜毕竟年纪小,更是让唐煦遥惯得骄纵,许多道理根本是不愿意听的,但闻此言,抿了抿唇,一下子?没了话,才知唐煦遥用心?良苦,忍不住将他抱紧了,虽未说什么,动作可亲昵得很,鼻尖抵着他的脸颊,嗅着他肌肤上的气味,匀面膏也是木樨香的,闻着淡淡的香气,引得江翎瑜犯起困来。
唐煦遥怀里暖和,江翎瑜困意更是不可收拾,眼皮慢慢阖上,没一会子?就在唐煦遥怀里睡熟了,好像还做了梦,红润的唇瓣轻启,时而?有些?温咛。
“小狐狸,嘴里吧唧什么呢。”唐煦遥觉得江翎瑜实在是太可爱了,见?他睡得安稳,宠溺至极,险些?笑出声来,终究是忍住了,抱着他憨憨地傻笑,只是静默,怕惊醒怀里的爱人,索性连烛火都不去吹了,房内明火如昼,两个人也能睡得着,是习惯了。
天色很晚了,已然到了前半夜,除了江翎瑜和唐煦遥的卧房内亮着,再?显赫些?的,就只有真?定府知府刘勍的宅邸里灯火通明了,他急得睡不着,把提刑按察使叫来商量对策。
刘勍认为?江翎瑜是个劲敌,但提刑按察使不那么以为?,他打着哈欠,整个身?子?都摊在太师椅上,肥硕的肚皮都要顺着腰带流下来了,打哈欠打得满眼泪珠:“要我说,你?再?派个人过去,把江翎瑜杀了,之前那个事出的,肯定是歪打正?着了,你?说里头的奇门阵法也改了,刺客不可能找不到人啊。”
提刑按察使章平,如今用的是死去官吏的名字,他到底叫什么,不详,也没人知道。
总之他就认为?,江翎瑜能揪出凶犯和细作,完完全全就是机缘巧合,并非他神通广大,智谋过人。
“好像在你?眼里,谁都是傻子?。”
刘勍有些?愠怒,跟云习渊积累的脾气,全撒在章平身?上:“江翎瑜再?不济也是江怀的儿子?,江怀啊,你?不知道他在任时杀了多少官吏?再?说,要是江翎瑜刚上任之际,你?说他不成也就算了,现在他可是破获保定府大案了,单是犯罪官吏押送回去,浩浩荡荡的队伍,比护送他们的五军都督府大军相平,名声可是响当当的,说他威震四海都不为?过,世上哪来这么多巧合,上来就能刺中大员的命脉?”
章平脸上挂不住了,他平时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如谁,这下子?脾气上来,也吼着:“哪来这么多奇人,别不过江怀,还不是你?们废物,我倒要看看,江翎瑜是什么东西?,任是谁都杀不了他?”
“随你?便吧,爱杀就杀,”刘勍蔑笑一声,“反正?你?惹事,别找到我身?上就是了。”
章平狂妄自大,此时刘勍算是彻底看清了他,真?不靠谱,心?下已经生出想?要将他祭出去的想?法,只是还不能撕破脸,要是他真?能杀了江翎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章平也就依然能被利用。
所以刘勍在等。
后半夜,提刑按察使章平回府,同时刻,江翎瑜与唐煦遥房内,红烛也逐渐燃尽了,唐煦遥火力壮,这些?日子?也是担心?江翎瑜的,老睡不好,火攻五脏,哪哪都不太好受,但仰赖事情不大,抱着江翎瑜睡了这半宿,好了些?,就是容易嗓子?难受,睡得干渴,时不时就要起来喝水。
江翎瑜睡得真?好,唐煦遥醒转许久了,生怕搅扰他,故而?一直没喝水,嗓子?痒得不行了,抱着江翎瑜就咳起来,一时间还停不了,越咳越重,这么大的动静,江翎瑜自是会惊醒的,迷迷糊糊地抬起手给唐煦遥抚胸口,口中软喃:“夫君,嗓子?怎么不好了?”
唐煦遥稳了些?,勉强能说句话:“我吵醒夫人,夫人倒不生气,真?是爱我。”
“你?可是我夫君,吵醒我是因为?你?病了,我心?疼还来不及,竟还生气?”
江翎瑜闻言横眉,清醒了大半:“我还是不是人了?”
“夫人莫这样说,”唐煦遥咳着,急忙服软,“怪我,怪我。”
“先喝些?水吧,”江翎瑜伸手就要去摸床头矮柜上放置的水碗,“我说这些?日子?,你?在我府上也是,为?何老在矮柜上放一碗水,原来是你?嗓子?不好了,怎么不说呢,病了净是自己忍着,真?是的。”
唐煦遥随口说着:“又不是什么大事,夫人不必挂心?。”
江翎瑜探身?子?去摸水碗,此时腰疼,胃里还胀痛,身?子?一动就牵扯许多病痛之处,冷不防的这么一下,江翎瑜经不住,轻呼一声就倒回床上,抱着微微胀着的肚子?。
夫人都这样了,唐煦遥自是连水也不喝了,俯身?去安抚他,才将他半热不热的手拿开,就在这转头的片刻,屋里好似突然起了阵风,所有明烛“砰”地一声熄灭,卧房内登时陷入黑暗和寂静之中。
唐煦遥极力保持镇定,先用自己身?子?挡住江翎瑜,完完全全地保护好,做好最坏的打算,爆喝一声:“谁?”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回 钦差大臣江翎瑜,病逝……
“是刺客, ”毓照理在房外,语气较为平和,“已经处理了, 真是让将军和大人受惊了。”
“夫君, ”江翎瑜躺在唐煦遥臂弯里, 心口被?垫得高些?,脑袋低, 下巴尖扬着?,如瀑的黑发倾泻在床褥上,弱声唤他, “你离我近些?,我害怕。”
江翎瑜不知是不是受惊吓了,又有些?气喘,因为唐煦遥的手臂在他背后撑着?,身子瘦薄, 喘着?粗气时看着?十分明显的,唐煦遥先是抱着?他,但当即就反应过来情形不太对, 急忙将手覆在他颈下, 拢起指尖探着?心跳, 发觉里头像是在颤, 心脏很不稳, 搏动越来越弱,一下子慌了神,大吼着?:“叫李思?衡,再?去把能看病的大夫都喊来,出事了!”
江翎瑜极少病重至此, 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上一次有此征兆,就是温高功彻夜抢救之时,说是危在旦夕也不为过。
唐煦遥那?时摸过江翎瑜的心跳,时快时慢,摇颤不稳,那?样的触感,这辈子都忘不了,在异地?他乡出此兆,唐煦遥不禁心如死?灰。
李思?衡来得很快,抱着?针包,药箱,符篆还有降真香一路狂奔,好险让门槛绊着?了,进屋一个趔趄,所幸身子够稳,进来瞧病,灯早就再?度被?点亮了,上香烧符化水,江翎瑜很乖,让唐煦遥抱着?起来喝水服药,一口接这一口地?往下咽,这丸药是温高功留下的,效用非凡,一般的心疾用不上祝由科的符水,单是那?苦涩的小黑粒就可?治愈,李思?衡此法?自?学了就不常用,这回是要和阎王爷抢人,才破格施展,江翎瑜开始服下这些?药是见好,平稳片刻,忽然在唐煦遥怀里重咳不止,挣扎着?伏在床边上剧烈呕吐,把刚才吃下去的药和符水都吐出来了,细瘦的素手扒着?黄花梨床沿,用力地?攥着?,掌骨和血脉隐现,额头青筋经由薄汗浮起,实在是触目惊心。
江翎瑜吐到后头,总是出血,唐煦遥知悉此事,不料江翎瑜呕得厉害,还是拦着?晚了,殷红都溅在这垂下来的帘穗上了,待唐煦遥将人扶回来,都已经气若游丝的,瞳仁有涣散之象,愣愣地?,眼?眸里的灵气一下子消散了,满是空洞,像是千年未有人烟的山谷,黑黢黢的,深壑蒙尘,连太阳都照不进去。
唐煦遥心下隐隐知道怎么回事,但不服,更不能接受,抱着?唇角泛血丝的江翎瑜央求李思?衡,语气越来越哀戚:“道长,救救我的夫人,求求你。”
“江大人不行了,将军,”李思?衡脸色凝重,垂下眼?帘,说话时喉间声息有些?颤抖,“节哀顺变。”
“你凭什么说我夫人不成了。”
唐煦遥濒临崩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断了线似的,喉颈酸楚发痛,吼到声嘶:“你救救他,愣着?做什么!”
李思?衡不再?上前:“将军,江大人扛不过去了,请您节哀顺变,还剩些?时间,再?陪一陪他吧。”
“夫人,”唐煦遥不愿意相信江翎瑜病危,更不愿意相信此时无力回天,怀里抱着?说不出话的美人,徒劳地?晃着?他的身子,“夫人,你别不要我,我求求夫人,你别走,别走。”
江翎瑜什么都不会?说了,唇瓣轻启微合,还算有些?意识,在弥留之际,见着?唐煦遥的模样,也只剩下流眼?泪了。
在江翎瑜心里,这辈子觉得最好,最爱的人,就是唐煦遥了,临终才知真的不舍,许是也在为先前故意气着?唐煦遥后悔,也想到了唐煦遥为着?那?几句难听话,将手臂撕咬得鲜血淋漓,眼?泪愈发汹涌,可?惜江翎瑜喉间苦涩难言,气息甚微,连嘱咐些?什么都做不到了。
唐煦遥泣不成声,众人围在屋内屋外,见此悲景,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唐煦遥,廖无春平时能说会?道,此时也默然转身,背着?手站在门外,依旧没办法?置身事外。
无人开口,因为谁也没见过将军哭得这样悲戚,谁也不曾知道痛失人间挚爱的感受,所以人人都能共情,无人可?以劝慰,只陪着?他就是了。
唐煦遥哭声渐平,怀里的江翎瑜也阖上眼?皮,彻底没了生气,他直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像是门外的某个地?方,又愣了许久,唐煦遥哑声唤:“无春。”
廖无春闻言,紧着?忙着?进来:“将军。”
唐煦遥的眼?泪才停了这一时半刻,这会?子开口,又蓄满了眼?眶,眼?皮浮肿泛红,唇也热着?,再?开口时鼻音更重了些?,不免染上些?哭腔:“去外头报丧吧,广而告之,钦差大臣江翎瑜,薨了,病逝,丧事明日一早就操办。”
廖无春眼?圈热着?,低头“哎”了声,这就要走,又让唐煦遥叫住:“无春,让他们都走吧,我想陪着我的夫人,就这一晚上,送他最后一程,劳你明日回京师送信,将此事告知圣上,是我看护不周,无力回天,降罪给我就是了,我愿意到九泉之下,陪着?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