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莫羡说,“只待尚书大人前?去?查案。”

“成,”江翎瑜让唐煦遥扶着起身?,“去?回话吧,我们?一会就到。”

唐煦遥为美人披上?大氅,有些担忧:“霖儿,上?次你?细看尸身?,回来一直犯恶心,难受得脸色蜡黄,这回要不要多带些绢子掩住口鼻?许是能好些。”

“不用,”江翎瑜不以为意,“那是尸体都搁臭了,天气冷,又是昨儿才死的,新鲜着呢,我不怕。”

唐煦遥:“.......”

唐煦遥的沉默震耳欲聋,梦回那个从刑场看完整场凌迟,还笑着捡来一片肉的六岁小娃娃,原来江翎瑜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这么吓人了。

刘倪跟袁正都关在提刑按察使司,江翎瑜本来不想送到那去?,只羁押在京府,各大官吏都劝他别这样,到时候回京皇帝会找事的,这叫动私刑,唯二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动私刑还相安无事的地方?,就东厂和西厂。

内厂,以及所谓的蝮丹,这些人随便杀人都行,别说动刑,太?小儿科了。

来劝说的人里不乏唐煦遥跟莫羡,保定府内大小官吏就不一一提名了,总之这桩大案惊动了很多人。

所以江翎瑜合理怀疑,是不是从这才把刘倪的行踪泄露出去?了,他参与的案件太?多,才招来大祸。

“不对,单面找刘倪问话是问不成了。”

江翎瑜若有所思:“那是不是正表明,有关刘倪的任何?事,比如我父亲那回失手?,都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一定是的,”唐煦遥紧紧搂着美人的身?子,另一只手?给他捂着肚子,灼热的掌心紧紧贴在脐部,怕他在马车上?着凉不适,还想着答美人的话,“有人怕刘倪告诉你?一些不得了的事,才这么害怕,连夜就把人做了。”

江翎瑜还没来得及接茬,马车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晃得特别厉害,因?为是趁着暖和去?提刑按察使司,所以车比往常驾得快些,先是狠狠地颠簸了一下,惊得两个人面面相觑,随后“轰隆”震响,轮毂上?多处木片破碎,马匹带着车身?一并往官道旁侧翻。

唐煦遥心里“咯噔”一下,怕是要有灾祸,急忙抱紧坐在身?侧的江翎瑜,把他护在怀里,江翎瑜也担心他,伸出细瘦白?嫩的手?臂,捂着他的脑袋,大声喊:“简宁,你?低头!”

在后护送的莫羡见两位朝廷大员出了事,忙飞身?下马,朝着车毁之处狂奔,忽然看一黑影靠近,下意识大喝:“谁?!”

黑影一闪就不见了,马匹可受惊了,发出一声悲鸣,踉跄带着翻倒的车辆撞到树上?,还在一路拖拽,还是莫羡运轻功上?前?,抽刀砍死了受惊狂奔的高头大马,一切都寂静下来,没了声息。

“快救人,”莫羡喊诸位随从过来,见如此?惨状,他心如死灰,人活着还好,要是江翎瑜跟唐煦遥横尸荒野,廖无春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莫羡近乎绝望地大吼,“两位朝廷大员不能死啊,你?们?快些来救人!”

第81章 第八十一回 美人重伤昏迷,几次垂危……

众随从不敢怠慢, 围在翻倒的马车边,七手八脚地?扒开碎裂的木头,掀开帘子, 见唐煦遥把江翎瑜搂在怀里?, 江翎瑜则伸出手臂, 护着唐煦遥的头,他的太阳穴离这支出来?的木头碴只有不到半寸, 多亏了?江翎瑜,他幸而保全要害。

出事前的最后一刻,两个人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对方, 被找到的时候也紧紧地?抱着,一时间竟没法?将他们分开。

莫羡挤过人群,颤声喊着:“大人,将军?”

里?头依旧一片死寂,两个人早就?在剧烈的撞击下意识全无?, 莫羡急忙试一试两个人的脉搏,唐煦遥身子壮硕,扛住了?许多下撞击, 尽管受了?些内伤, 脉搏依旧稳健。

再一摸江翎瑜的脉, 莫羡心下暗道不好, 心脉微弱杂乱不说?, 还伤了?肺脏,应该是马受惊了?拖行车身撞在树上?,再度重创了?江翎瑜。

“都过来?,”莫羡果断叫来?与?自?己一同来?保定府的弟兄,除茗儿留在廖无?春身边了?, 还剩下八个人,“出来?三个人去追刺客,我刚才在路边看到了?一个黑影,怀疑是此次意外是一场计划严密的谋杀。一人去校场把骆副将喊来?,一人立刻策马回京,将钦差大人与?镇国将军双双遇刺一事启奏圣上?,剩下的三个人把唐将军送回京府安顿,江大人身子轻,我背着他快些赶回去,他的伤势经不起耽搁了?。”

人群散开,莫羡有点后悔让下属到京师送信,可是转念一想,瞒报,不报,岂不更是赌么?

到时候廖无?春知道,莫羡的下场只会更凄惨,此时报信幸而得两位大员说?情,说?不定能让主子罚轻些,不至于落得身残。

众人领命:“是。”

莫羡急坏了?,可碰江翎瑜还得轻轻的,尤其不能颠着腹部和心口,江翎瑜虽从面色上?看不出什么,实际比唇角涌血的唐煦遥伤势重得多,脉搏弱得需要屏息凝神?才能探到,莫羡还没来?得及触碰他的身子,刚才撞击严重,许是肋骨也要断几根,断口尖锐,万一伤着肺脏是因为让骨头扎穿了?........

莫羡不敢往下深想了?,在心里?把能拜的神?都拜了?一遍,直到进京府的门,还一直在祈祷江翎瑜不要死在保定府。

因为江翎瑜一旦出事,莫羡也就?到头了?,廖无?春不会留下他的活口,因为廖无?春从不容忍下属有重大过失,多么得力的干将,哪怕左膀右臂,像吉祥和茗儿一样身处能决策大局的地?位,渎职也要杀。

“快在床上?铺些厚软的被褥,再拿一盆热水。”

莫羡背着昏迷的江翎瑜闯进京府,吩咐江玉:“江大人出事了?,我得先给他看看伤势。”

江玉见主子唇瓣煞白,登时六神?无?主:“头领,我家主子怎么这样了??”

“你想让江大人活命就?先别问了?,”莫羡气急了?,高?声大吼,“快去准备!”

莫羡把江翎瑜送到卧房里?,和江玉一起扶着他躺下,俯身将指腹按在他护着心肺的道道骨骼上?,一段一段仔细地?触摸,顺便吩咐江玉:“唐将军也伤着了?,待我的随从回来?,告诉他们把将军安置在隔壁的卧房,这样分开躺地?方大些,我也好分别治伤。”

说?话间,送唐煦遥回来?的那批人进了?京府,一片喧闹声中,江玉赶快跑出去,协助他们做事,莫羡继续为江翎瑜诊伤,按到心肺交接处的骨头有些松散,但没移位,肯定是没有扎进里?头,后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莫羡长舒一口气,江翎瑜伤势虽重些,好歹是脏器内外完好,顶多是撞伤挫伤,内部出点血,过些天自?己就?回去了?,任是多疼,慢慢将养也能恢复,一旦肺被尖锐的断骨刺破,腹内脏器严重出血,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江玉与?唐礼两个人跑前跑后地?安置,听说?江翎瑜情形不好,又一并?跑进这间卧房里?,在这问东问西。

“还行,不算无?可挽回,只是江大人身子太弱,有诸多疾病,很有些不好办。”

莫羡正拿着银针扎在江翎瑜心口上?,怕他肺上?的伤牵连了?心疾发作,想尽了?办法?让他平稳下来?,顺便跟江玉道歉:“江管家,刚才是我冒犯了?你,我当时不知真?实情况,只怕耽误了?救钦差大人的时机,抱歉,实在有失礼仪。”

“不要紧的,此事也是我有错在先,”江玉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翎瑜,他紧闭着双目,唇瓣苍白,无?声无?息地?仰躺着,越说?越是声颤,“只要,只要我家主子能保全性命就?好。”

先前江玉惹江翎瑜生气,两个人许久没说?过话,但看他和唐煦遥有说?有笑的,也挺安心。

第一回江翎瑜遇刺,两个人还不算熟悉,有过节在先,关系好不到哪去,如今他再度濒死,江玉才真?的明白唐礼先前所说?,把主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时,见他遭罪受苦,心都在滴血究竟是什么样的痛楚。

他还那么年轻,江玉恨不得躺在这床铺上?昏迷不醒的人是自?己,只要能换江翎瑜能平安无?虞,什么代价都愿意承受。

从午时下刻开始,江玉跟唐礼就守在各自主子的房里?看护,从夕阳西斜,再到日落,天幕阴沉,两个人都没有醒转的迹象,莫羡一直两头跑着,唐煦遥情况好些,但身上?也是多处挫伤,所幸没伤到骨头,腹侧的脏器受了?磕碰,待醒来肯定是免不了腹痛,想着到正堂去,为他开些止疼的方子。莫羡一出门,发觉外头飘雪了?,细细碎碎的,落在脸上?十分冰凉,外头风不大,但冷得刺骨。

“莫羡,”骆青山此时才到,风风火火地?赶来?,将莫羡截住,“我们主帅怎么样了,江大人呢,他可好?”

“都昏迷不醒,尤其是江大人,伤得太重。”

莫羡长叹:“唐将军轻些,但情形也不是很好,车翻后马匹受惊,拖着他们被撞击几次,我们找到两位大员的时候,将军正把江大人紧紧抱在怀里?,想必是已经替他扛住了大半的致命伤。”

骆青山面色凝重,搓净手上?落的雪:“先带我看看江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