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翎瑜固执地一遍遍浸湿绢子,手烫得发红:“你也不得歇息,能?缓和些最好?。”
“好?了,”唐煦遥拿过半干不湿的那?一团布料扔在水里,半解衣裳,把江翎瑜抱住,“你为我将手烫成这样,我心里不好?受。”
说话间,莫羡端了药来,这一碗汤水的颜色很怪,是发白的,唐煦遥接过来闻了闻,倒是平时的草药味,半信半疑地抬起头?,与莫羡对视。
莫羡看透了唐煦遥的疑虑,说:“将军,做成这样,是怕东厂之?外的人?破了我们的秘方。”
唐煦遥端着药一饮而?尽,里头?渣子不少,顺着喉咙滑下去,有些呛,咳了几声?才稳住,将碗搁在矮柜上:“有劳了。”
同时刻,紫禁城内,这阵子才刚下早朝,廖无?春从养心殿出?来,到千步廊之?际,忽然见陈苍与周竹深并排走着,似是朝着午门去了。
廖无?春本想跟上,但这地方向来空旷,他俩又走得晚,路上根本没?几个人?,想这么着偷听还?是太难了,就像在皇宫大宴上当众往碗里投毒一样显眼?。
廖无?春悻悻放弃,折回养心殿之?际,才转身,刚好?与一个巡宫的西厂宦官擦肩而?过,隐约嗅到他身上有股檀香味。
檀香?
廖无?春一下子就站住了,连自己都是在皇宫混了多?少年,得皇帝赏赐,才有一个檀木腰佩,一个小宦官,他凭什么身上能?有这种味?
“你等一下。”
廖无?春心里生疑,三?步并两步追上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面容:“西厂的?”
那?人?神情躲闪,冲着廖无?春点头?:“是。”
“你新来的吗,这条道是巡宫能?走的?”
廖无?春趁机记下他的身长,体量,容貌,方便今后一眼?能?从人?堆里认出?来,继续装模作样的呵斥他:“我问你,什么时辰才能?巡养心殿?”
那?人?支支吾吾,说出?些胡诌的时辰段,廖无?春心里越发疑惑了,这些东西商星桥都不教养的?
“滚回去问你们主子。”
廖无?春作势网开一面:“今日就饶你,这是怎么当的差事?”
见人?走,廖无?春紧着转遍紫禁城,找到吉祥,吩咐他:“从今夜开始,里里外外都要布上暗哨,不许耽搁,万不能?从紫禁城放走一个不经由大门出?去的人?。”
转眼?间到了午时,骆青山带着些礼物赶到保定府,进了京府大门,唐煦遥与江翎瑜站在不远处迎接,江翎瑜穿了淡红长袍,身披紫金狐裘大氅,唐煦遥本不爱穿红的,除了正二品官服为朱红色,平时极少有这个颜色的服饰,今日倒是穿了个玄红的,算是与他相配,戴的冠也与他的那?顶极为相像,外头?套了件褐色大氅,皮毛比紫金狐裘的更好?,一眼?倒看不出?是何?种皮质。
“主帅,”骆青山走得快,斗篷随风飘着,见了唐煦遥亲和得很,握住他的手,“我来得许是迟了些,路上耽搁。”
“没?事,这天冷,”唐煦遥见他也和蔼,“倒是苦了你和将士。”
“不苦,主帅。”
骆青山看看江翎瑜:“这位是刑部的主官江大人?吗?”
唐煦遥点头?:“正是。”
“江大人?,”唐煦遥引荐,“我麾下副将,骆青山。”
江翎瑜笑得礼貌疏离,冲着骆青山点点头?,说些客套话:“早就听说骆副将忠义骁勇,如今见了,果真一身正气。”
骆青山一见才知,为什么陈苍直言想要江翎瑜,他可真是个美人?,任是谁都想多?看看他粉雕玉琢似的的五官,实在无?可挑剔。
不过骆青山识趣,他跟着唐煦遥几年,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多?看江翎瑜,慌张地错开视线。
“青山,江大人?身子弱,风寒未愈,”唐煦遥说,“咱们到正堂说话吧。”
骆青山边走,附和了句:“早听说江大人?身子不好?,今日见面,果真是瘦得厉害。”
“我手上没?什么政绩,上任不过个把月,你们倒是都认识我?”
江翎瑜长腿迈过门槛,半笑半恼:“饶是我病骨支离出?名了?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骆青山嘴笨,人?实诚,却也能?听出?江翎瑜语气不善,这样的话他有点接不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唐煦遥觉察到气氛不对,忙张口缓和些:“青山,我走这几天,军中可有事?”
“主帅,军中还?好?,”骆青山不善权谋,但也知道人?多?不应当说,“有事的是别人?。”
“哦?”
唐煦遥扶着江翎瑜坐下,在他腰后垫了软枕,顺势坐在他与骆青山中间:“什么事?”
唐煦遥是不可能?让江翎瑜挨着别人?坐的,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的美人?竹马,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疼爱,霸占,独享。
骆青山眼?神流转,怎么也不说,江翎瑜见状对着两位管家跟仆役们说:“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带好?,有事会叫你们。”
屋子里空了,只有菜香,四冷四热一汤和一个盘糕饼,冷盘是切成片的卤牛腱子,卤猪耳,糖渍酸梅汤泡的银耳和桃子肉,放冷了的白灼大虾。热菜是葱烧海参,鲍汁炖牛肉,茄汁酥炸鲤鱼,开水白菜,最后是一人?一盅鸡汤炖鱼胶,糕点就是玫瑰银丝饼跟桃花酥。
骆青山进门就给唐礼和江玉一大包东西,什么都有,三?个人?围坐,话还?没?开始说,唐礼又端了一碟荷花酥进来,这个只有京师的百年糕点铺子才做,开酥手法?工艺繁复,馅料糯香,外头?根本吃不着。
江翎瑜一见那?满满一碟子的荷花酥,脸色就不对了,几乎阴沉下来,瞥了骆青山一眼?,片刻之?间,又恢复如常。
江翎瑜十分礼貌:“骆副将,你路上辛苦,先吃吧。”
“好?好?。”骆青山满口答应,但也要看着东家的意愿,唐煦遥或者江翎瑜动筷子,他才能?吃,然而?唐煦遥都是自己先不吃,端起汤盅,拿勺喂江翎瑜喝些汤水,柔声?说:“先喝点暖暖肠胃。”
骆青山不好?意思看,又听得身后有细细簌簌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两条狗从东跨院绕到正堂来了,一大一小乖乖坐着,闻着菜香馋得直舔嘴,也不肯上来乞食。
“嘬嘬嘬。”骆青山笑得眼?睛弯弯的,见小狗摇尾巴,大的好?像皱眉,不为所动,心里稀罕得不行了。
“狗怎么进来了。”
唐煦遥循着骆青山的视线看过去,唇间“啧”了声?:“我叫人?把狗弄出?去。”
“不不,”骆青山慌忙阻拦,“这狗真的很讨人?喜欢。”
说够了别的,三?个人?围桌用膳,骆青山咽下嚼着的东西,开口:“主帅,江大人?,我接到圣旨时与陈苍在一起,他与我说了些……一些很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