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先前说想见奴家一面,可奴家露了面,却看不出来公?子这双眼对奴家有多少喜欢。公?子可是?瞧不上奴家这腌臜身子?”
她说着,眼中竟有泪光闪烁,从腰间抽了根帕子轻轻往眼角凑,梨花带雨,鼻尖微红,比先前好看了几?分。这时,我若算个男人,稍微有点良心,就应该上这套,赶紧赔礼道歉。
“哪里,在下可不就是?瞧上了姑娘的身子。”我诚惶诚恐道,“若是?可以,在下恨不得天天都见上姑娘一面。”
这浑话听在寻常女子耳中,恐怕早就喊上两句登徒子,不要?脸皮了。然这位花魁,这位奇女子,不论?心里作何感想,面上仍挤出一个笑来,捏起帕子朝我一扬。
“讨厌……”
她走近两步,又悠悠朝我伸出手,玉臂上纱衣往下直滑,滑腻的肌肤贴在我的脖子上。
“公?子长得可真是?俊呢……”
晏载别过眼不敢看。我巍然不动,只低头?冲她笑:“那姑娘想不想天天看见在下呢?”
她身子软若无骨,快要?趴到我肩上,手指一点点在我胸前划,痒得很。
“想啊,怎么不想,有公?子这样俊的郎君天天来看奴家,奴家睡着了都能笑醒呢。奴家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公?子您盼来了。可奴家担心,公?子的钱袋子……禁不起这么折腾啊。”
我捉住她的手腕:“诶,宛儿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前来,只是?为了得宛儿姑娘这声答应,现下你我情投意合,一切都不再能阻拦你我什么。”
华宛儿微愣,一时没有话讲。
“在下知道一个去处,姑娘若肯来,在下便可与姑娘日日相对,雪月风花,敞开天窗说贴己话,姑娘意下如何?”
华宛儿又是?吭哧一笑,仿佛是?觉得无稽,却仍然很有花魁的风度,顺着话问:“是?什么去处啊?”
“牢房。”
华宛儿脸色骤变。
“单间,有人送饭,日夜轮流有雄兵把守,打灯笼找遍整座处州城,你都找不到比我那儿更安全的地?儿。”
第50章 来信 “殿下,这是安王的信。”……
乐安三十七年, 我奉天?子之命率神武营武虎一卫驰援江州,重编了王越剩下的兵将。
乐安三十九年,关内失地悉数收回, 我率军驻扎处州, 突厥人?损伤惨重, 窜逃出关, 我拟急报回京, 得那位九五之尊四字批复
“穷寇勿追”。
再往关外?,便是突厥人?的地盘, 没什?么好地,加之不熟悉地形, 贸然去追,也很受制。
作战,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得少。武虎卫便罢, 王越的部队惫战已?久, 再打讨不到太多好处。众将都只等着京中传回消息,得到答复,总算敢放心大胆地歇息下来。
太平之后,便要开?始清算。
论功, 论过。
先?前没来得及计较的种种, 也要一一拉出来抻平,谁无?辜谁有罪,今朝一并做个了结。
只是打了太久的仗, 迟迟未提,就叫有些人?忘了分寸,以为有些事就这么翻篇了。
“晋王殿下, 您这是什?么意思?”
“孔副将比本?王明白。”我叹口?气。
孔建木翻身想要从床上起来,晏载剑尖再往前一寸,惊得他立刻绷紧身子,再不乱动。他骇然将我和晏载及身后一干穿甲胄的士兵扫过,胸口?起伏,好半天?才冷静。
“末将不知殿下所说何事。”
“无?妨,本?王也不是想要在这里跟你讲道理说事情的。”我伸手往外?一指,“孔副将,请吧?”
晏载收回剑,抓着孔建木衣领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夜将深,人?将睡,只套一件单薄里衣,实在有损体面,本?王很好心地道:“来人?,替给孔副将更衣。”
岂料他脸色更惶:“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孔副将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在是令本?王头疼。”我按了按眉心,“不过也没什?么,本?王昔年也曾在大理寺溜达见识,也知硬骨头就当用剔骨刀,待会入了地牢,相信孔副将就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了。”
离最近的一名士兵已?经上前将孔建木衣裳取下,正要给他搭,他却僵着身子,不动分毫。
“你想动私刑?!”孔建木脸上血色尽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纪昭昭,将军任性妄为,当真不怕传至圣上耳朵吗?!”
“孔副将倒不必担心本?王。”
他不穿衣裳,我只好上前一步,顺手取下屏风上搭着的披风,那士兵立马绕开?,任我将披风系在孔建木身上。本?王如此体贴,他却越抖越厉害。
“孔副将有空,多担心一下自?己。”系完,我在他身上一掸灰,“若无?那位授意,本?将军这闲王,哪来的兴趣管你这摊子烂事。”
孔建木呼吸骤紧,仿佛就要这么过去了。
“怎么可能!两年、两年前……”
我退回去,招手让人?带走。他再不挣扎什?么,双眼灰寂一片,浑身像没了骨头,任由人?托着他往屋外?而去。
夜色已?深,灯笼氤氲,推门一望,无?边,无?端的寒,扑面而来。
屋内只余我和晏载两人?。
站了一会儿,我想起来孔建木刚才说的话,问晏载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廿二,殿下,”我与他相处已?久,许多话不用多说,他便知道我在问些什?么,“距殿下出征,刚好两年光景。”
“嗯。”
晏载目光锁在孔建木的背影,两个将士拖着他在地上,像条虫豸,慢得很,总算等他消失眼前,晏载长叹了一口?气,肩膀松懈下来。
“等这些繁琐的事情了结,总算可以整队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