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见?我有些疑惑,干脆又道:“算了?,小的带您过去罢。”
走了?几步,那下人道:“您也是大理寺的官吧?”
我道:“何?出此言?”
他解释道:“ 我看您样貌年?轻,也不是我家老爷的什?么亲戚,想?必就是同僚了?。昨日也有这样一位大人,跟您年?纪差不多,听说是我家老爷的上司,包了?好大一笔礼金过来?。”
我停住脚:“你说那位大人,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姓林,夫人跟那位大人聊天,小的在旁边侯茶,我听夫人称呼他林大人。”
往来?吊唁,都要携些礼金。远近亲疏,财力深浅,送的礼金也各有不同。唐宏升住得不差,亲友也装扮体面,能让他府上奴仆觉得吃惊的数额,应当?不会太少。
若是林承之……他跟唐宏升,非但关系不近,还有些过节。他受了?牵连,却?还来?送礼,有些奇怪。
但他做事,也不能以常理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也很像他的作派。
“那位大人还帮忙收拾了?老爷留在大理寺的东西,夫人感激那位大人,留他吃饭,那位大人说是忙着查别的案子,就这么走了?。哎,都说是官老爷,小的看大理寺的官也不怎么好当?,我家老爷一查起案来?,也是总不落家。大人,您平时也一定恨忙吧?”
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我便随口诌道:“忙啊,这不没吃饭就要走了?吗?”
他道:“哎,可见?您是位好官。”
走两?步,我道:“你们家夫人,寻常和唐大人感情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我们家夫人对老爷可好了?,就是老爷……当?然,老爷去青楼的事,夫人也知道,可是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那些个当?大官的,哪个家里不养几房小妾?我家夫人身子骨弱,这么多年只生养了大小姐一个,老爷从前纳妾,夫人也都同意了?,还亲自帮忙张罗……大人,就是这了?。”
他伸手?往前头一个小门指了?指,又上前两?步,替我将门栓打开。
兴许是我多想?。
大理寺查案,案件细节一律不准往外透露,郭茂德又将这案子捂得紧,想?必唐府的人也不知林承之和唐宏升之间过节,若唐宏升从前没对柳氏提过升迁之事,恐怕柳氏只当?他是个体恤的上司。
我正要跨出门,那下人又在我背后道:“从前夫人刚嫁进门的时候,陪嫁了?一对玉杯,与老爷一人一只,老爷很是喜欢,带去了?大理寺,说是见着玉杯便能想起夫人,只没想?到,夫人找遍了?林大人送回来?的东西,也没找到那只玉杯,恐是老爷什么时候给弄丢了?,夫人更是伤心了?。”
我转过头,他直直望着我,十分肯定地道:“老爷虽然有负夫人,但夫人对老爷,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大人,您方才问过的,大理寺的郭推丞也来?问过,大人您明察秋毫,千万别冤枉了?夫人啊。”
唐宏升死了?,想?来?何?仲和郭茂德也没少折腾唐府的人,案子迟迟查不出凶手?,柳氏平日恐怕又跟唐宏升有些囹圄不然这下人不会绕来?绕去,讲这么多开脱的话。
柳氏若被抓去当?了?凶手?,唐府就算彻底散了?,这些奴仆又哪里去找栖身之所?
只是我毕竟不是大理寺的官,柳氏是不是凶手?,与我也没什?么干系,种?种?疑点,我不好再深究下去,只道:“放心,本官只是随口一问,案子已经结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这事尘埃落定成了?悬案,只个把月后,贺栎山跟我一道吃酒,无意提了?一嘴,叫我小心林承之。
贺栎山跟林承之,那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他突然这么说,令我有些诧异,赶紧问他为?什?么。
贺栎山犹豫一番,道:“我听说,唐宏升这案子先前曾查到过林承之身上。”
大理寺的案件,要么是重案要案,要么涉及朝廷官员,为?了?防止有人拉关系徇私,不止办案的官员,连同押差伙夫,上上下下嘴都封得严,只得等案子快收尾落定了?,方才能传出点什?么风声。
“不错。”我点头,“之前何?仲和郭茂德也就是主审唐宏升案子的两?位推官,曾找我了?解过情况,他们怀疑林承之跟唐宏升的死有关系。但后来?查完,只是个误会而已。”
贺栎山眉头轻皱:“他们查林承之,缘何?找你了?解情况?”
“咳,唐宏升死的那日,我与林承之刚好在一块吃饭,后来?他来?我府上一趟,直到入夜了?才回去,并没有杀人的时间。”
贺栎山轻缓点了?下头,接着道:“唐宏升死在慕芳楼,众目睽睽之下,且大理寺来?人之后直接将慕芳楼封了?三天查案取证,慕芳楼是什?么地方,临安最有名的青楼之一,来?来?往往的人见?了?,都得多嘴问一句,几日时间,已将此事传得满城风雨。我听说唐宏升死时,嘴巴是歪斜的,眼中还流出了?血泪。”
我道:“确实如此。”
贺栎山道:“先前我并没多想?,只后来?结案了?,听说查到了?林承之身上,方叫我想?起了?一件事。”
我追问道:“什?么事?”
“殿下可知圣上为?何?将林承之调去大理寺?”未等我答,贺栎山又道,“林承之虽然有些才学,但他在翰林院屁股都没坐热,只机缘巧合参与了?科举舞弊案,就这么升了?官,殿下不觉得太快了?些吗?”
我想?了?想?,道:“快是快了?些,但也曾有些比他升得更快的,父皇天子如何?想?的,我等如何?能揣摩?”
“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我今日仍要跟殿下说,殿下身处旋涡中心,有时却?想?得太过天真。”
贺栎山难得的有几分认真,放下酒杯,揉着眉心。
“又或者?因为?是他,所以殿下不愿去多想?。殿下之前跟林承之接触几次,旁人都已觉得他跟殿下你关系匪浅,大概是不会跟殿下你嘴碎的,林承之升官,一是因为?此案了?结之后,杨兆忠曾亲自举荐他做这少卿。二是因为?大理寺之前,抓过一个南越的探子。”
杨兆忠举荐之事,我听江起闻提过,可如今贺栎山再提
“杨兆忠举荐他,莫非还有什?么内情?还有南越的探子,与林承之升官有什?么关系?”
“杨兆忠这事你大约更不知道,但也都只是捕风捉影,我便不多说。只南越探子这事,我是亲身参与了?。”
贺栎山说着,嘴角泛起苦笑:“南越探子,便是在我府上抓着的。大理寺的人盯她许久,知她乔装打扮成舞姬混入我府上,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抓的人,我也因此事被带走问询。主审那位,正是林承之。”
“怎会在你府上?”
话刚脱口,我便觉得多问了?。
贺栎山袭他爹爵位,众所周知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府上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我若是敌国探子,估摸也会找他下手?。这样一个人,想?来?戒心也浅,加之宴聚之时,官员们喝了?酒,聊上几句,不定会说漏嘴什?么。
我于是再问:“林承之审你,然后呢?你被带进大理寺这么大的事,我怎从来?没听人提过?”
贺栎山道:“大理寺的作风,你还不知道?这回林承之审我,连大理寺内许多人都不知道。故能跟你讲这原委的,只我一人了?。”
我竖起耳朵,听贺栎山接着道:“实际那探子并不是第一回进大理寺。上次抓她进来?,竟叫她给逃掉了?,大理寺秘牢是什?么地方,抓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圣上便觉得大理寺出了?内鬼,刚好林承之参与破了?柳文?崖那案子,杨兆忠大夸特夸,差点盖过了?主审江起闻的功劳,圣上便动了?让林承之查这南越探子的心思。”
他这样说,我一下便明白了?。
“林承之来?临安不久,根基尚浅,在朝中没有什?么关系网,父皇信不过大理寺的人,顺水推舟让他去大理寺,是为?了?揪这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