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三哥出马,我总算是不用垫底了。”

从前除了帮他写策论,顶包,蒙骗徐司业外,围猎时我也常帮他作假用他的箭矢追猎,如此拎回去的野兽就能记在他头上。这一项看起?来费工夫,实则只需我与他二人跑远些地方,猎完之后就不会有什么被揭发的后顾之忧。

我无奈道:“若有一日?我不在你身旁,也不知你还怎么在父皇面?前糊弄。”

景杉笑?嘻嘻道:“三哥不用担心,我每年去庙里上香,都帮你祈求长命百岁来着。”

第五日?的围猎结束,众人齐聚行宫大殿之外,等?着封赏。

拔得?头筹的竟然是那位跟我一起?去剿匪的副将,晏载。

我父皇不吝赞赏了句“少?年英雄”,又依次将前五名?嘉奖完,我瞧了瞧全都是武将,年纪竟然也都不大。余下的名?字报出,我大哥堪堪排在了第十的位置,我和景杉就更末了,但?也不算最?后,中下游的样子。

因?着参与的人数众多,围猎的宴席都是在殿外广场举行,天色已渐渐暗了,风吹得?我脖子有些发凉,就等?着菜上齐喝两口小酒就暖暖,结果菜刚上齐,我父皇不下令开席,反而?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景烨。”

直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了,我才后知后觉是在叫我。

遂赶紧站起?身。

“儿臣在。”

从我归京至今,除了那场迎接的宴席,我父皇从没?单独找我说过什么话。他对我的态度,从小就是几兄弟当中最?冷淡的,这么突然叫我一声,还是如此场合,令我心底陡然忐忑了起?来。

“朕听闻你在吴州一人连挑过十数水匪,在军营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勇武,这次围猎,朕其实很期待看你表现,可是你刚来裕达就染上风寒,落了个这么末的名?次,心里一定不痛快吧?”

刚想否认,抬头见我父皇目光灼灼,霎时便?领悟了。

几位皇子都在围猎里落了下乘,前十的还都是年轻小将,我父皇肯定是觉得?丢脸了,于是违心道:“父皇说的是,儿臣一直盼着这次能大展身手,可惜病来得?突然,令父皇失望了。”

我想了想,再道:“说不痛快,儿臣没?有资格,至少?儿臣还赶上了半程,二皇兄却受疯马所累,几日?来都只能在行宫修养,幸而?二皇兄骑术高?超,及时从马背上撤下,才没?伤着筋骨。”

这下不仅帮自己找了借口,还顺便?帮我二哥找了借口。

我父皇点点头,稍有些满意了,沉吟道:“景昭腿伤未愈,你既然身体已经好了,又想施展武艺……不如与晏副将比试比试,权当是给?这赏宴助兴了。”

什么?

晏载道:“早闻晋王殿下武艺卓绝,能与晋王殿下切磋,是末将的荣幸。”

比试之前,先要挑选兵器,御前比试,常比的是剑术,观赏起?来好看。我朝离得?近的一名?武将借了柄剑,边往场中走边用余光打量众人神情,果不其然瞧见我大哥一脸郁郁之色。

我与晏载执剑相望,他先道:“末将与殿下,真是有缘。”

我忽然之间便想起来在慕云楼的事,心虚了,只很快道:“讨教。”

行军打仗,剑术并不是重要练的一项。故比剑术,实际来讲是我占了便?宜。只是没?想到,我全力?的一战,也只与他打了个不相上下。

他的剑,招招狠厉,招招有取人性命之势,回挡时总叫我冒出一身冷汗。剑影纷乱,营火燎燎,打着打着,不由得?开始走神,想他一身赫赫战功,剑下有多少?亡魂……

回过神,只见雪白?剑光已至眼前,下一秒便要落我颈上。我还没来的及震惊,抬目见晏载瞳孔微收,已先我一步惊惧起来。

只是剑势既出,从没?有收回的道理,我侧身后仰,躲过致命一击,只堪堪被划伤了脖颈。不算疼,应当没什么大碍。

一击失利,他的剑势陡然弱了下来,再打了几个来回,连剑也被我挑飞,拱手称败。

我父皇自是高?兴,拍手直言精彩,让我二人回去落座,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遥敬完酒,正要取筷子夹菜,眼前突然多了块帕子,转头看去,发现是贺栎山递来的。见我有些疑惑,他往自个儿脖子上一指,我便?明白?了。接过帕子一擦,发现是渗了不少?血。

于是将酒倒在帕子上,再在刚才被划伤的地方抹了两遍,就算处理干净。

“承州的金蚕绣帕,安王破费了。”

沾过血的帕子,贺栎山肯定是不会再用了,我将帕子收起?来,像寻常一样开了句玩笑?话,他却没?搭话。去看他,发现他正看着我,目光叫人难懂。忽然之间,鼓声阵阵而?起?。

舞姬怀中各抱一小鼓,两侧各立一人捶打大鼓,琴声鼓声相和是裕达特有的一种歌舞。

贺栎山收回目光,朝广场中央看去,“击鼓舞,有看头。”

看完舞,吃完饭,回殿路上,我与晏载又碰了一面?。

他得?了围猎的第一,被灌了不少?酒,众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往回走着。脚步有些虚浮,一不小心碰到了柱子,感觉要倒,我便?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

晏载站稳脚,看着我道:“多谢殿下。”

“是本王多谢晏副将手下留情。”我道,“这回算本王欠你。”

他醉眼朦胧,靠着墙缓了片刻。

“晏载虽只一介武夫,但?也不是傻子。皇上什么意思,殿下明白?,末将也明白?。先前打得?激烈,全是为了给?皇上看得?过瘾,后面?那一剑,不知殿下为何一开始没?躲,叫末将也惊出了一声冷汗。所以这回不是殿下欠末将,是末将没?掌握好分寸,要跟殿下说声抱歉。”

这回之后,我与晏载便?熟识起?来,发现他其实并不如外表那样冷肃,得?空之时,我二人也常切磋一番,关系就这么近了,我又顺带知道了他一个已经广为人知的小烦恼。

我的四妹明聘,有一回在宫里放风筝,脚底一滑,眼看要栽进湖里了,正逢晏载进宫觐见,一个飞身过去救了她。

我四妹见他英武不凡,芳心暗动,跟父皇说要选他作驸马。

平心而?论,我四妹相貌不差,作为我父皇膝下唯一一位公主,从小虽是被宠着长大的,但?也只会耍些小性子,心思实则很纯粹,故作她的夫君,温香软玉享尽荣华,算是天大的好事。

唯一一个麻烦的地方,就是做驸马的人,身上是不能背任何官职的。我父皇虽然疼爱明聘,但?也算惜才之人,任凭明聘怎么恳求也不松口下诏,最?后被她找得?烦了,说让她先去问?问?晏载意见,如果晏载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也行。

我四妹在宫里纠结得?千回百转,晏载那厢还什么都不知道。故此事还是从宫里传到宫外的。

一开始听闻的时候晏载一直不肯相信,说他跟公主清清白?白?,都是别人胡传,后来明聘打着要习武的幌子,把他叫进宫当师父,这么处了些日?子,明聘的行径也越发大胆,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他便?是傻子也明白?了,所以,他如今很纠结,很无助。

公主把他看上,城中便?再没?有人敢给?他说媒。先前他本来与一位姑娘看对了眼,后来那姑娘连书信也不给?他回了,前段日?子又相了户人家,两方高?堂都觉得?般配,就这么嫁了。

新婚当晚,人家在喝合卺酒,他也在喝酒,拉着我,一边喝一边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