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她的?头发?散开了?,像是飘拂的?丝絮、或者是水中的?云雾,缠绕在赵上?钧的?耳鬓,水下是安静的?,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幽暗的?光线中, 眼波朦胧,如同春日寂静的?夜晚,月色和流水一起弥漫。

她是不是在哭呢?

赵上?钧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强硬地抓住了?傅棠梨的?手臂,压制住她,拖着她,游上?去,浮出了?水面。

淮王府的?奴仆们在岸边惊慌地呼喊着,马上?有人?抛下了?绳索。

赵上?钧接住绳索,抱着傅棠梨,攀上?了?岸。

傅棠梨一直在挣扎着,她掐着赵上?钧的?肩膀,掐得他生疼,让他怀疑,下一刻她要把自己的?手指折断了?,一到岸上?,他不得不放开了?她。

傅棠梨跌倒在地上?,伏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吐着水,剧烈地咳嗽着,上?气不接下气,狼狈又可怜。

赵上?钧浑身湿淋淋,水顺着头发?和衣袍不停地淌下来,淮王殿下向来风度高贵,如今这般模样,对他来说?,已然是失态,他脸色铁青:“你在找死吗!”

傅棠梨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她呛了?水,胸腔火辣辣地疼,脑袋晕沉沉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但?心头的?那口气憋着,怎么也消除不去,她不愿意在赵上?钧面前作出匍匐低下的?姿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强撑着爬起身来,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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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摆地在赵上?钧面前站定?了?。

她满脸是水,嘴唇苍白,但?她的?眼睛坚定?而明亮,下巴抬得高高的?:“你以为把我困在这岛上?,就能让我认输吗?我偏不!我要游回去,至于?是生是死,不用你管。”

赵上?钧几乎气笑了?,他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方才在水下一瞬间的?心悸还未散去,他不能想?象,如果差一点点,没有抓住她,会是什么结果,在这种情绪下,他勉强克制了?自己,面无表情,冷冷地道:“够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不和你计较,你也不许再闹了?!”

“我偏偏不如你所愿,你又能奈我何?”傅棠梨反而向前踏了?一步,直视他、挑衅他,“我屡次骗你,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愿留在你身边,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苦苦强求吗?我有未婚夫婿,你就不悦,我落水,你就不忍。“

她靠得那么近,眼底倒映出他的?影子,她用最柔软的?声音问他:“淮王殿下,你行?事怎么如此低声下气?真叫人?瞧不起。”

赵上?钧霍然伸手,抓住了?傅棠梨的?衣领,他身量高硕、力度强悍,那一下,直接将?傅棠梨整个人?拎了?起来。虽然他身穿道袍,但?他是杀伐冷酷的?淮王殿下,此刻,他眼中的?煞气凝固成实质,带着凛冽的?威势压了?下来。

令人?窒息。

傅棠梨艰难地、急促地吸着气,像离开水的?鱼儿,手指都在抽搐,但?她强迫自己直视着赵上?钧,眼神没有一丝动摇。

长久的?、无声的?对峙。

奴仆们跪倒在地,俯身颤栗,不敢抬头。四周俱静,只有江水奔流的?声音,似喧哗又似沉寂。

半晌,赵上?钧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他褪去了?锐利的?威势,眼眸深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开傅棠梨,慢慢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好。”傅棠梨捂着喉咙,声音沙哑,接住他的?话,“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有骨气,莫低头,再也别来搭理我。”

她转身,没有任何迟疑,奔向江边,再次一跃而下。

“傅梨花!”赵上?钧几乎气笑了?,无论他方才说?过什么,此时统统不算数,他飞扑而上?,一把抱住了?傅棠梨。

收势不及,两个人一起向下坠去,巨大的?水花溅起,落入江中。

傅棠梨发?起了?高烧。

这个时节,春寒浓烈,水汽潮湿,她在一天之内两次落水,又兼之?急怒交加,心绪震荡,之?前种种都是强撑的?,被赵上钧从水里捞起来之后就晕了?过去。

她昏迷了?很久,一会儿睡着、一会儿醒来,浑身滚烫,每处骨头都在发?疼,汗水一阵一阵地冒出来,很快变得冰凉,浸透她的?身体?。

她开始后悔,不知?是后悔先前在青华山上?招惹了?玄衍道长,还是后悔这回硬气非要去跳江,又或两者兼而有之?,越想?越难过,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梨花。”那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唤了?她,这时候他又变得温存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他好像叹息了?一声,忍不住跟了一句:“自讨的?,简直胡闹。”

傅棠梨生气了?,挣扎着把他的?手拍开,她烧得整个人?都迷糊了?,被梦魇所覆盖,半醒半不醒,还追着要打他,打不到,哭得愈发?委屈了?,呜呜咽咽,上?气不接下气的?。

赵上?钧大约是无奈了?,只能俯下身,把手伸出去给她:“好,让你打,别哭了?。”

傅棠梨反复无常,又不愿意理他了?,嘟囔着:“不要,手拿开,烦你……”

她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带着柔软的?哭腔,她的?脸蛋烧得红扑扑的?,褪去了?平日矜持的?做派,流露出一种稚气的?娇弱,泪眼氤氲,嘴唇不自觉地撅着,凌乱的?发?丝被汗水沾在脸颊上?,看过去毛绒绒的?一团,好像春雨过后,被打湿的?小鸟,可怜又可爱。

想?把她关起来,就像眼前这样,藏在手心里把玩。

赵上?钧这么想?着,却低了?头,耐心地哄她:“我那时说?‘好’,本来就是要放你离开,你却不依不饶,自己找罪受,傻不傻?”

“你才傻!”毛绒绒的?小鸟“刷”地一下竖起了?羽毛,用她那泪汪汪的?眼睛瞪着赵上?钧,但?她大抵也知?道这样没有什么威力,旋即又耷拉了?下去,沮丧地道,“我不相信你,我知?道,你愚弄我,无非是想?看我出丑罢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晚间,烛火不敢太亮,隔着琉璃屏风,半明半暗,轻薄的?鲛绡垂下来,如同水面生起的?云雾,看过去,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连人?的?神情也笼罩其?中,辨不出真假。

“我从不骗你。”赵上?钧的?声音淡淡的?,听过去有点远,“我答应了?,放你离开,若有半句虚言,叫我来日万箭……”

“别说?!”傅棠梨遽然一惊,吓得完全清醒了?过来,凭空生出了?一点力气,大声打断了?赵上?钧的?话,“别说?了?!”

就这么一下,她又喘得不行?,垂下了?眼帘,不去看他,喃喃地道,“好了?,我信你,不用再说?了?。”

她喘息片刻,好不容易缓过来,吃力地撑起身子,手抖得厉害,挣扎着道:“叫人?过来扶我一把,我这就告辞。”

赵上?钧伸出一根手指,在傅棠梨的?额头轻轻地戳了?一下。

傅棠梨爬了?半天,被这一指头轻而易举地给戳了?回去,“吧唧”一下,仰面躺倒,她一阵头晕眼花,许久动弹不得,差点又气哭。

“你如今这般情形,怎么回去?病好了?再走。”赵上?钧沉稳下了?定?论。

“不,我现在就要走。”傅棠梨不肯听。

“梨花。”赵上?钧的?神色还是平和的?,声音却带上?了?一点危险的?意味,“你最好听话,若再闹,我或许要反悔也说?不准。”

傅棠梨不服气地看着赵上?钧,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苍白的?底色上?泛出一点嫣红的?印子,显出一种颓废的?妩媚。

赵上?钧面上?没有表情,眼底的?颜色更浓了?,宛如深邃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