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胭脂眼神好,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把伞,恍惚是上回娘子从云麓观带回来的,要叫人拿过去归还吗?”

傅棠梨沉默着,接过了伞,走出大门,远远地望着云麓观的方向。

夜色太沉,而月光朦胧,远山与近树都淡成了斑驳的墨色,其实什么也看不见,想来云麓观后面的梅花已经开始凋落,只有零星的雪点从眼前降落,如同过往种种,浮光掠影。

“你说天地之大,无家可归,以后我在之处,就是你的家,你说你没人疼爱,以后我来疼你。”

他说过的这些话,这会儿想起来,竟然记得格外清晰。

他还叫她“小梨花”。

何其荒唐。

风确实有点大,很冷,她微微仰起脸,雪花落在眉眼间,沾湿了睫毛。

她伫立良久,最终一声叹息,将那把伞合拢起来,放在门边,而后离去了。

天放了晴,山间的雪断断续续地在融化,山景都是湿漉漉的,云麓观门前的老松从针尖滴下一点露珠,仿佛逐渐从水底露出青苍的颜色。

玄衍很早就在门前候着,他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既在那站着,云麓观的道士无人敢怠慢,个个毕恭毕敬地跟在身后,连青虚子都起了大早,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道袍,陪着玄衍等候。

山路毕竟漫长,到了日禺,才等到人来。

健壮魁梧的侍卫抬着两架八宝琉璃金顶轿子,左右数十奴婢侍奉,皆华服锦饰,奉香炉、宫扇、拂尘等物,后面又扛着十几口紫檀镶金的大箱子,两列卫兵骑马随其后,着玄铁甲、持错金刀,披朱红大氅,个个威风凛然,一起到了云麓观。

玄衍迎上前去,两列卫兵齐齐下马,“刷”地跪下顿首:“参见殿下。”

玄衍略一抬手,卫兵们整齐划一地退下了。

轿帘掀起,安王和安王妃一起下轿。

玄衍拱手长躬:“今日有劳皇叔。”

安王是当今元延帝的叔父,他年岁已高,掌宗正寺多年,在赵氏皇族中地位超然,备受尊崇,这世间几乎没人能够指派他做事,当然,眼下这个又是例外。

他一把扶住了玄衍,慈祥地道:“你我自家叔侄,五郎不必多礼。”

安王妃扶着婢女的手,走了过来,玄衍亦拜,安王妃倒是不动声色地受了,颔首笑道:“这么多年了,五郎如今要成家了,婶婶很是替你高兴。”

话虽如此说,安王终究不太放心,拉着玄衍的手,走到一旁,慎重问了一句:“五郎,此事关乎终身,非同小可,你可曾请圣上和太后定夺过?”

玄衍轻描淡写地回道,“我出家多年,圣上和太后已经不太管我,待稍后,我向他们禀明既可,不必旁生枝节,只因皇叔乃族中宗老,需您出面向女家提亲,此乃礼数不可废,故而请您过来这一趟。”

安王踌躇片刻,又问了一句,话中别有深意:“你既出家,本应无欲无求,如今骤生尘念,可知他人作何想?”

玄衍的嘴角勾了一下,似乎是笑,但语气只是淡淡的:“当日皇叔亦在场,可为证,我曾发过毒誓,绝无不臣之心,这些年我出家为道,向来静心守持,数次出征,皆临危受命,固非所愿,圣上知我、用我,我唯尽心而已,至于旁人非议,又何足道哉?”

安王听后默然不语,半晌,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既如此,就依你的心意吧。”

稍后,青虚子带路,领众人去了傅家的那处宅院。

离得近,不多时就到,他十分殷勤:“你们稍候,老道先去叫门。”

玄衍却止住了青虚子,他今日心绪甚佳,不若平时那般冷肃,目光中微微带着几分笑意:“不劳师父,我自去。”

他理了理衣襟,整了整领口,觉得各处妥当了,才举步上前,抬起手来,却突然顿住了。

青虚子见玄衍直直地立在那大门口,半晌不动,心下纳闷,凑过去,奇道:“怎么,有何不妥?你……”

话说到一半,青虚子倏然收了口。

大门紧闭,上面明晃晃地挂着一把铜锁,锁得牢牢的。

青虚子觉得周遭的气氛倏然沉了下来,他心中暗忖不妙,后退了两步,讪讪地道:“这却怪了,怎么还把门锁上了,莫非人家忘了不成?”

安王和安王妃站在稍后的地方,不明所以,对视了一眼,目露惊疑之色。

“取我刀来。”玄衍断然沉声吩咐道。

立即有铁甲卫兵上前,恭敬地捧上一柄长长的横刀。

玄衍接过,抽刀,劈下,一气呵成。寒光闪过,门上的铜锁如同泥巴一样被削成两段,掉了下来。

“吱呀”一声,玄衍推开了门。

第24章 第 24 章 皇叔脱马甲,吓死太子妃……

举目望去,院落空荡,收拾得干干净净,无一人、无一物,唯有门口的玄关边,放着一柄伞。

四下皆静,不闻人声。

玄衍慢慢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纵然沉稳如他,在此时仿佛也生出了一丝茫然,不愿再前行一步,他笔直地站在院落中央,久久地沉默着。

安王跟了进来,环顾四周,皱起眉头,抬手唤来左右:“仔细看看,此间是否有人?”

卫兵们领命,立即去了。

几十个人一起动起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把这宅院四处查找了一遍,几乎翻了底朝天,半天后才来报:“都搜寻过了,灶上不见烟火,房中不见衣饰,确实无人居住。”

玄衍还握着他的横刀,手上青筋凸起,而他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春寒陡峭,此时尤盛,骤然之间,周遭如覆冰霜、如临兵戈,肃杀之气刺人眉睫。

左右卫兵及随从皆低头不敢直视,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安王心中骇然,玄衍平素威烈,杀伐冷酷,旁人皆道其无心无情,此次突然决意娶亲,本来就叫安王诧异,怎料事到临头,那女郎却举家而逃,摆明不过是一场骗局,以玄衍这般高傲的性子,也不知怎么经受得住。

若是那女郎眼下在场,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