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1 / 1)

她强忍着心悸, 隔着床帐,冷淡地道:“这么些天你都不见人,这会儿大晚上过来?作甚, 怪没诚意。”

赵元嘉急急为自己?解释:“父皇前几天在气头上, 孤也不好开口, 就今儿晚上过去,托了皇祖母的情面,才求得?父皇开恩,准孤来?长阳宫走一遭,其实这些日子?,孤也着急得?很。”

傅棠梨无暇说话,此时?, 赵上钧就躺在她的身边, 他的味道气势汹汹地将她包裹住, 烈日暴晒, 白梅花在雪中融化, 绝壁上生长的乌木肆意焚烧,干燥的香气,带着隐约的苦调, 汹涌而来?, 沾满了她的发丝和肌肤, 她的心跳得?很乱,忽而似疾风呼啸,忽而又?似骤雨暴打,她根本?分不出心思来?说话,只能咬紧牙关。

赵元嘉在床头踱了两步,语气中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二娘,你还好吗?孤心里甚是挂念。”

赵上钧微不可及地冷哼了一声,她能感受到?他手臂上肌肉爆起,蓄势待发。

傅棠梨吓得?一哆嗦,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嘴唇也是滚烫的。

她的的肩膀缩了一下,有些发抖,随口敷衍着赵元嘉:“没甚好,也没甚不好,一切如常……”

话说到?此处,赵上钧忽然咬住了她的手指,他咬得?有些用力,那力道,大约像一只饱腹的野兽叼住了弱小的猎物?,并不急于把她吃掉,只是含在口里,用牙齿和舌头舔舐着、碾磨着,一点点麻、以及一点点说不出来?的疼。

这个男人,这光景下,他在做什么?

傅棠梨倒抽了一口气,试图将手指抽出来?。

他咬得?更重了,不想放开她,尖利的牙齿透过皮肤,带来?那种鲜明的触感,如同透到?骨头里。

傅棠梨手指颤抖,声音不稳,支支吾吾地接下去道:“……总之,太子?不必担忧,我、我今儿乏了,不和你多说。”

“二娘,你先别睡,起来?看看,我给你带了解乏的小把戏。”赵元嘉听不出傅棠梨话里推脱的意思,他还是兴致勃勃的,左右张望了一下,把手里捧的一样东西?放到?床头的案几上。

案几上还摆着一个黑木匣子?,他顺手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声响,随口问了一句:“哦,二娘,你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傅棠梨愣了一下,猛地省起,那里面装的是一个人头。

她吓得?一激灵,身上的汗水都凉透了,当?机立断,重重地踹了赵上钧一脚,使劲挣脱了他,翻身起来?,迅速理了一下衣裙,立即下了床,手缩在身后?,动

春鈤

作利索,“噌”的一下,依旧把床幔拉拢,面上带着不悦的神色,对赵元嘉嗔道:“你这人,恁地啰嗦,我的物?件,你莫乱动。”

她此时?鬓发凌乱,脸颊嫣红,如抹胭脂,眼波扫过赵元嘉,目中含着薄薄的水雾,说话间气息虚浮,瞧起来?像是半睡半醒的情态。

赵元嘉往日见她,皆是一副端庄娴雅的模样,此时?这般懒散娇怯,真真前所未有之貌,看得?他心荡神摇,一时?说不出话来?,呆了片刻。

傅棠梨随手抓了一件大袄,披在肩上,三步并两步,快快地走到?屏风外间去,扶着案几,腿软了一下,顺势坐下了,淡淡地道:“什么稀罕物?件,叫太子?这般得?趣,好吧,拿过来?瞧瞧。”

立即有宫人移步上前,挑亮了案上将灭的灯烛。

赵元嘉笑着,亲自把他那样东西?端了过来?,亦是个木匣子?,他殷勤地打开匣子?,捧出一样宝光四溢的东西?来?。

那是一幢精致玲珑的天上宫阙,以琥珀为楼台、珊瑚为高树,柱绕祥云,檐上飞花,山川皆宝石,又?以象牙雕成?王母与?仙人,底座有机括,拨动机括,俄而,仙人绕王母而拜,金玉交鸣,仙乐袅袅。

赵元嘉指着那琥珀宫阙,满脸自得?之色:“这是当?初皇祖母生辰时?,驸马李怀恩所敬献的寿礼,今儿孤去皇祖母处,正好看到?,就讨了过来?,孤想着,别的东西?你不稀罕,就这个,还有几分新奇,拿过来?给你解解闷也好。”

这不是巧了吗,他提到?的那个人,李怀恩,这会儿正在案头的木匣子?里躺着呢。

傅棠梨一念及此,顿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后?避了一下,皱起眉头:“我如今以罪被囚,生死尚不能定论,何用此奢靡之物?,不要,快拿走。”

赵元嘉微怔,旋即有些委屈:“孤是怕你一个人在长阳宫无趣,千方百计想讨你欢心,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生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抬手,想要握住傅棠梨的手。

傅棠梨缩回?手,扶住额头,露出了一点痛苦的神色:“我……”

“你别晕。”赵元嘉的手僵在半道,嘴角抽了一下,他的声音很低,并不愿意被旁人闻及,微微叹一口气,“我知道你装的,二娘,你不用这样骗我。”

傅棠梨一窒,骤然屏住呼吸,慢慢地低下了头。

春夜的空气有点潮湿,蜡烛发出一点“噼啪”的声响,外头又?起了风,带着烛光摇曳,映在半旧的绢纱屏风上,晕开的影子?斑驳而凌乱。

“当?日紫宸殿上那般光景,何等惊心动魄,你尚且应对自如,怎么会被我吓晕呢?”这些话对赵元嘉来?说有些难堪,他说得?很小声、也很慢,“其实,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傅棠梨沉默了一下,她心虚起来?,又?觉得?烦躁:“并不是这样,我只是忘了从?前的事、忘了你,心中惶恐,不知所措,你别怪我,等过些日子?,我记起来?了……”

“你不用记起来?。”赵元嘉忽然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傅棠梨抬起脸来?,看了他一眼。

赵元嘉苦笑了一下:“为了林承徽的事情,你对孤十?分埋怨,若是想起来?了,免不了又?要怄气,还不如现?在这样。”

他直直地望着傅棠梨,眼中露出哀求的意味:“孤不想瞒你,不如把一切和你说明白了,孤自幼就认得?林承徽,她生得?美貌,又?一心一意讨好孤,孤因此先入为主,觉得?必然是要娶她为妻的,先前父皇把你指给孤的时?候,孤心怀不满,对你种种冷落,这简直是鬼迷心窍,二娘、二娘,如今孤知道错了。”

太子?殿下过于诚恳,以至于傅棠梨尴尬了起来?,她咳了两声,干巴巴地安慰道:“无妨,如此说来?,是我鸠占鹊巢,妨碍了前人的路,太子?既然喜欢林承徽,不如……”

“孤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赵元嘉情绪激荡,他握住了拳头,声音有些发颤,“那天晚上,你落入渭水时?,孤才发现?,孤不能没有你,二娘,那时?候孤后?悔极了,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孤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傅棠梨听着这乱糟糟的一团,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叹了一口气,委婉地道:“我好端端地回?来?了,说这些晦气话作甚,不提也罢。”

赵元嘉再次缓缓地伸出手来?,握住了傅棠梨的指尖,只敢捏住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语气低落下去:“二娘,孤是真心认错,你可以原谅孤吗?”

和这个男人手指相触,宛如被臭虫爬上来?一般,傅棠梨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本?能地想要甩开,但突然想起当?日在紫宸殿上,他挺身护在她前面的情形,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头动了动,又?硬生生地忍住了,轻声道:“你知道的,从?前的事情我已经忘了,如今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别想太多了。”

赵元嘉的脸上重新生起期冀之色,他情不自禁捏住傅棠梨的手指,搓了搓,欢欢喜喜地道:“二娘,孤发誓,往后?对你一心一意,绝无二念,再也不会辜负你,孤会敬你、爱你、护着你,和你好好过日子?,做一对神仙眷侣,你说好不好?”

不好,很不好。傅棠梨这么想着,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头剁掉,但是,她是太子?妃,而眼前这个是太子?,她的夫君,自从?她回?到?东宫,他对她一直很好,寻不到?半点差池,叫她无从?发作。

“你看今儿这时?辰,也不宜说这个。”她垂了眉眼,含含糊糊地道,“总之,你的心意我明白,往后?、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可真不地道,她心里忧伤地想着,对赵元嘉生出了微妙的愧疚之情,声音也放得?愈发柔和起来?:“我确是乏了,你先回?吧,让我歇着,待闲时?,我们慢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