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止挠人，他还挠踏进院子的灵兽，不管是叼来珍宝药材谢恩的灵兽，还是被顾瑛抱回来的幼兽，只要是接近顾瑛的，他通通弓起背呲牙，吓得它们浑身僵硬。

顾瑛听到了弟子们委婉的求救，拎着黑狼的后脖颈教育他：“不可以随便挠兽，挠人也不行。”

黑狼垂着头呜呜哼唧，乖得不行，下次有谁踏进了这个院子，他照挠不误。

顾瑛拿他没办法，元师兄来给取药时，就看见那只恶犬正被关在屋子外面，老老实实面壁思过。

平心而论，这只恶犬生得极好，四肢修长有力，黑色顺滑的长毛蓬松光亮，胸前还佩戴着极其好看的一枚项链。

那双锐利的兽瞳里仿佛流动着浓黑潮水，是蛰伏的野性和深藏的险意。缓缓落下的日头渲染着暖光，把恶犬的每一根毛发都映得熠熠生辉。

不过现在，它正垂着尾巴，用头抵着木门轻声呜咽，两只爪子也不敢太用力刨门，只能时不时敲上一下。

“噗嗤。”

元安当场笑出了声，见那骇人肃杀的恶犬冷冷看过来，冷漠的兽瞳里满是凶意，他忙扯着嗓子喊：“顾师妹，救命啊，他又要来挠我了！”

“团团，”顾瑛拿着丹药瓶打开门，方才凶神恶煞的狼一秒变了样子，乖乖坐在原地歪头看她。

日光下他的兽瞳懒懒泛着光，像一颗还未开凿的宝石，有着矛盾交织的美丽。

“嗷呜？”黑狼舔舔爪子，一脸无辜。

估计是在吓元师兄玩，顾瑛把丹药递给元师兄，解释着：“他能分清楚好人坏人，也能记住脸。元师兄，团团认得你，刚才不过是在吓你玩玩。”

元安吸了口气，心想着它那呲牙伸爪的样子可不像是吓我玩玩的意思：“他怎么从来不吓月灵呢。”

他这么一说，顾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祁北好像从来不吓女孩子，他只对男人，或者雄性抱有极大的敌意。

黑狼见顾瑛没有第一时间来抱自己，便主动地钻进她怀里。

他现在已经很大了，正好能将头靠在顾瑛的腰上，尾巴则偷偷钻进她浅白的裙摆里，松松垮垮圈着她的脚踝。

顾瑛弯下腰拍拍他的脑袋，解释着：“团团贴心，从不吓唬女孩。”

黑狼煞有其事点点头，抬眼看向元安时微微咧嘴，好似在嘲笑他。

元安挠挠头，想起自己的来意：“顾师妹，我今日来找你，是因为那件事。”

他的表情生动起来，好像特别为顾瑛开心：“归风真人似乎得到了凌鸣师兄的消息，他没出事！而且就快要回来了！”

元安的笑容还没散去，就感受到浓烈强势的恶意，低头一看，那恶犬不知又怎么了，修长的脊背一点一点弓起，漆黑的兽瞳似乎有红光闪过。

他代替千山门的弟子参与修讨会，遇见过的对手数不胜数，但心里这般诡异的寒意，还是第一次。?

第14章 再次化形

顾瑛沉默了，在元师兄期盼的目光下艰难露出一个笑容：“是吗，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元安感叹：“守得云开现月明啊，顾师妹，想来凌师兄也很想念你，等到他回来，一定会……”

元安还没说完，见那黑狼如利箭般朝他跃过来，一掌下去隐约有划破虚空之意，忙御剑飞起，仓皇离开：“哎呀，顾师妹，你看他又挠人！”

顾瑛无奈叫住黑狼：“方才让你罚站都罚到哪里去了？不得对师兄无理。”

黑狼回过头，眼中戾气还未散开，一步步朝顾瑛走来。

顾瑛有一瞬间心中升起寒意，那是被妖兽盯上时不由自主生出的惶恐，但很快，随着黑狼委屈低下头，那些感觉尽数消散了。

“嗷呜。”黑狼在顾瑛面前坐下，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裙摆。

顾瑛硬起心肠，把他的两只耳朵都捏起来：“同你说了许多遍了，你不听，今日非要好好惩罚你。”

“罚站你不乖，就继续罚站，一直站到你记住为止。”

顾瑛说完就关上门，不理会黑狼的呜咽。

不让祁北长教训，若是顽劣惯怀里，挠了不该挠的人就麻烦了。

她炉里还炼着新丹药，顾瑛匆匆赶过去照看着火候，一瞬间就忘了时间。

直到外面滴滴答答的雨滴声响起，她才想起门口那个罚站的黑狼。

屋檐能避雨，他…应该不会淋着的。

但是天已经黑了，他向来不喜欢黑夜。

顾瑛看着药炉，脑海里一会是黑狼被水围住委屈呜咽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小少年失落站在门外的样子…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顾瑛似乎听出了一点点委屈，一点点卑微，她轻叹一声，还是站起身来。

她不能这样一直惯着祁北，今日，今日看在下雨的份上饶他一次。

顾瑛这样想着，一面抬手点燃屋中蜡烛，一面打开了门。

门轻启的那一瞬间，顾瑛眼前忽然多了抹白色的身影，墨色的长发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顾瑛还来不及去看来人的面容，那人脱力般朝着她直直倒了下来。

顾瑛慌忙伸手去阻挡，手抵在了他有些凉的胸膛上，依旧抵挡不住他倒下的冲劲，眼看着两人都要结结实实摔在地板上，腰间兀地被只温热宽大的手握住。

那人一手护在她身后，没让她摔着，另一只手则扣住了她的腕骨，五指隐秘狡猾地挤进指缝里，仿佛同她密不可分。

顾瑛还没回过神来，有水滴落在她面颊之上，她用指腹抹去那滴雨，抬眼看向来人。

春夜的雨细绵，把那人黑亮顺滑的发丝都浸透了，湿答答贴在白衣之上，连带着那薄薄的春衫也透明起来，隐约可见流畅紧实的线条。

他的眼安静垂下，鸦黑睫羽在顾瑛注视下轻轻颤动着，一双狐狸眼似乎也被春雨浸湿了，双眸湿漉漉的无辜，连带着眼尾妖媚的泪痣也乖巧起来。

顾瑛盯着那小痣呼吸一轻，团团的眼下，正是这样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