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配合地松了力道,却还是没完全放开。

白栖川上前几步,想从他手里接过小动物,却被鸣狐拦住。

即使再迟钝,白栖川也察觉到鸣狐对夏油杰怀有?敌意。

比起认识不久的夏油杰,他自然更信任身边的付丧神,所以他止步了。

但他也不愿与?朋友发生没必要的误会,所以……

夏油杰接收到了他天真的“友人”抱歉的目光,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手上彻底松了捏住狐狸脖颈的力度,任凭这只黄狐狸杀个回?马枪,叼走“压切长谷部”。

拖曳着相比身体长长的打刀,狐狸颠颠地跑回?鸣狐身边,也被夏油杰这个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

它一进门就看到压切殿身上盈满着黑泥一样?的诅咒,这可能?就是主公大人说?的压切长谷部被侵蚀后的变异?

但是相比人间材料打造的刀剑付丧神还有?食五谷为生的人类,全部构造皆为灵力的伴生狐狸还能?看到鸣狐看不到的东西:压切长谷部身上的有?黑红交杂的不详气息在翻涌,这个眯眯眼男人也没好?到哪去!

它和刀剑付丧神一样看不见咒灵,却能?看见,此时的压切长谷部本体和这个叫夏油杰的家伙,都像是邪崇附身,不是好?东西!

他们本丸的压切殿生病了,这个不知根知底的家伙要好?好?防备才行!

夏油杰哈哈了几声,即使被明目张胆地防备也没有?生气,面对白栖川愧疚又疑惑的目光,打圆场地说?:“嘛,真是一只有灵性的狐狸!”

他手掌一翻,示意一般露出手心中的东西。白栖川努力去看,也只能?看到空无一物的手掌。可是脚边的狐狸却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嗷呜嗷呜地不安地叫。

“哦?这小家伙能看到?真是神奇!”夏油杰感慨道。

白栖川惊奇道:“那里有?什么吗?”

“还没介绍过,每个咒术师都有?天生的术式,我?的术式就是吞噬收服的咒灵,化为己用,驱使它们战斗。即使我?只有?一个人,也随时能?召唤出许多强大的战力,以前也作为咒术师祓除过不少咒灵。不过好?像,吃多了咒灵玉,身体也开始咒灵化了?”

夏油杰收回?手里的蝇头,摊摊手,情难自禁又故作轻松地说?道:“大概也是因?此被咒术界忌惮,一旦我?产生自己的想法,背离了咒术界的要求,高层的掌权者就觉得这个强大的打手不受掌控,公开宣布叛逃缉拿,逼得我?只能?逃离那里……

啊我?没想抱怨的,咒术师祓除咒灵的初心是好?的,我?只是有?了全新?的看法罢了……

哈哈你这小狐狸估计是看到我?身体里的诅咒了,以为我?是被咒灵附身,吓坏了吧?通灵性了,真不错,咒术界也只有?咒骸能?相比了吧?”

这些话说?得情真意切,配上慈眉善目的面孔,无害的举动,好?一个落魄强者被逼无奈背井离乡又坚强乐观的小白花人设!

一番话说?下?来,再抬头,果?然看到涉世不深又擅长共情的“主公”疼惜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即使牙酸得要命,夏油杰仍然坚强地把戏演下?去:“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不是什么弱者,我?有?我?的大业!我?还有?同伴,可不是孤身一人啊!可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即使是朋友我?也会下?手揍的哦!”

白栖川咽下?想说?的话。

他其实不止是因?为夏油杰的自述产生同情,还因?为他的话联想到了他的半身九方阵。

“被忌惮”、“高层的控制”、“想要逃离”……还有?为了换取强大的力量而无可奈何地咒灵化……

九方阵岂不是活生生的夏油杰翻版!

白栖川甚至想得更多:难道说?……他就是咒术界吸取教训后,培养的第二个听话的夏油杰?

因?为天与?咒缚这四个字而被忌惮,被作为武器而利用,等到觉得难以控制了,就像丢掉什么大.麻烦一样?丢到高专,又不允许他脱离掌控因?而不停试探……

和被逼叛逃的夏油杰一样?,九方也早已厌倦这样?的生活了吧?

白栖川回?忆那个少年的姿态:所以挣扎着,像囚牢中的困兽;同时试探地,在牢牢护住柔软肚皮的自我?保护里,伸出带着森森利爪的掌心,等着有?勇气接近的家伙冒着被挠出血痕的危险捏捏他温热的爪子,把他带出牢笼。

同为江玖意志的延展,他们总能?以奇妙的视角互相看待。和纪藤肆也兴致所致时随便掺和一脚不同,白栖川是秉持同为一人,在不损己身时能?帮就帮的态度,加上曾亲眼见过他受苦,就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年更为疼惜。

所以此时,说?不上是因?为既视感还是同情心泛滥,他情感上确实不愿怀疑帮助他良多的夏油杰。

鸣狐放下?抓握打刀的手臂,白栖川真诚地道歉,夏油杰很大度地接受,还揉了揉主动凑近蹭他裤脚的狐狸。

回?归正事,夏油杰直言,这把打刀不是被普通的诅咒污染,而是触碰到了咒术界最恐怖的诅咒千年之前恶名?昭著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你知道现在咒术界已经有?吞下?两面宿傩手指的‘容器’虎杖悠仁了吧?”夏油杰担忧地说?:“两面宿傩的手指有?剧毒,虎杖悠仁却能?吞下?而不死,咒术界的老顽固们畏惧诅咒之王受肉复活,早已判处他死刑。我?理解你爱刀之情,但一旦被发现,无论?什么样?的名?刀宝剑,都逃不过折断碎刀的命运,还会给你们招致灾祸!”

他悲悯的目光投向桌案上暗金色的刀剑:“净化诅咒之王的咒力何其困难!若是其他情况我?还有?五成把握,变成与?两面宿傩有?关的咒物,常用之法怕是一成把握也无!”

他不忍地建议道:“这刀现在就如剧毒的咒物,惑人心智、吸引咒灵争抢吞噬,将其封印也总有?松动之日,或许趁现在危害尚微时毁坏,才是最好?的方法。”

“不可!”白栖川脱口而出,“万万不可!”

他听到“虎杖悠仁死刑”那里,已然紧了手心,听到夏油杰说?压切长谷部已经变成剧毒的咒物,只会带来不幸时,眼尾已经红了一片。当夏油杰说?最好?尽早碎刀时,他彻底绷不住,喊了出来。

鸣狐沉默地站在白栖川身边,无声地给他安慰和支持。小狐狸围着他两只脚转,怕主公真的伤心到哭出来,急得耳朵都往后背!

夏油杰还想再劝,却被白栖川打断。

“很抱歉,但我?有?决不能?碎刀的理由!”

白栖川挣扎犹豫了很久,决定说?出实情。他看向鸣狐,寡言的打刀付丧神仿佛理解了什么,点了点头。

青年于是不再犹豫,他将手掌放在压切长谷部的刀柄上。

夏油杰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哼笑?了几声,面上却摆出疑惑神色,没有?制止。

多么惹人怜爱的蠢人啊!能?驱使付丧神,却弱小又无能?的“主公”啊,你终于要放弃掩饰了吗?

白栖川闭上眼,想象灵力从四肢百骸中流动,然后输入到手掌心的兵器中这当然没能?做到他至今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灵力,连控制灵力走向也无法精准做到,那天在咖啡店躲在柜台后面输入灵力的能?力仿佛昙花一现,无法复制。

不再做无用功,他干脆利落地抽刀出鞘,熟悉的抽取感如约而至。只是这次消耗的,远比以往唤醒一振打刀所需灵力多得多,几乎赶得上两振大太刀的量!若不是……灵力还算充裕,估计这一次他要狠狠吃个教训!

饶是如此,白光暗下?去之后,白栖川的身形也晃了晃,被鸣狐早有?准备地扶住。

没有?樱吹雪,没有?“自我?介绍”,甚至没有?想象中,或满脸激动、或惭愧抱歉、或深深鞠躬说?“请随意吩咐”的身影……

心沉下?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