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瑛指尖一顿,慢慢点头。

一般这种话都要加一个余韵没尽的“难怪”,顾瑛想起很多次反复的对话。

你是后来来燕城的吧?难怪看起来不出彩,难怪束手束脚,难怪比不上顾菲,难怪是后来接回来的…

比较是件无法避免的事顾瑛明白,倘若多给她点时间,她有很多种证明自己或不在意的方式。

但这些话贯穿了她整个雨季,有些痛害死后知后觉的,挨过后要过好久,才会在某次突然想起的时候尝到断不尽的苦涩。

身边的周怡只是笑,一口咬掉姜饼人半个脑袋:“学生真好啊,我想当一辈子学生。就是想想,该毕业还是得毕业。”

顾瑛神色一顿,认真看向她,瞳仁里盛着细碎的光:“研究生毕业吗?”

周怡被她这双眼看得一愣,该怎么说呢,好像一双装了很多思绪又好像干净的什么都没有的眼睛,平白叫人跌进一整片灰蒙蒙的云里。

“嗯…对。”周怡卡壳一瞬才想起回答,从茶几上捞瓶百利甜,“不过很水,我们这些人能有几个真搞学术研究的…”

周怡话还没说完感觉背后有点凉,下意识回头看去。

顾瑛也跟着看过去,傅西泽闲闲坐在热闹嘈杂的人群里,威士忌酒杯相互碰撞,旁人笑闹或者挤作一团,他岿然不动,支颐着的手沉缓点过膝头,烟雾缠绕着他修长指节,侧脸落拓矜冷

旁边人同他说话,他淡淡颔首,分明是带着笑意,却更像是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冷冽漠然。

好像对人人都漠然。

只在顾瑛看过来这会,他掀了掀眼帘瞥过来,目光不着痕迹略过周怡,垂眼时像覆着层青霜,落到顾瑛时温和弯起,无声说了句什么。

第18章 就这么一个小姑娘

缭绕的烟缠出光柱的形状,到底是漠然,还是只存着一个人的偏爱,灯光太暗,令人看不清。耳边却好像能响起他低沉又藏着笑意的声线,引着人坠进不归路。

顾瑛侧过头,没注意到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亮。

周怡拧酒的动作顿在那,琢磨不明白傅西泽扫过那一眼的意思。

这里主要的那么几个公子哥,大多是一块长大的,情谊份量在这,所以也更加了解傅西泽的性格。

周怡是不太知道,但也被她哥耳提立命叮嘱过,多少是不太敢惹他的。

她再小心看了眼那边,几个人围在傅西泽那不知道商量着什么,能找傅西泽的也就只有大事,放下心来拉着顾瑛去尝酒。

那头大话骰转了一圈,轮到秦顺这他把盖横着一放,闲散说了句五个四,摘,转头看向周远,嘴上没停:“大好的晚上,别再烦心了,那件事就这么着。”

傅西泽懒懒垂眸,指尖在桌上点了点:“七个五。”

有长相甜美的女孩往傅西泽这边靠,大抵是看见他之前对待着顾瑛的那几分特殊,以为自己也可以,细白手腕勾着酒杯朝他那一放,眨着眼无害的看着他。

傅西泽似笑非笑抬眸,铮亮尖头皮鞋懒散在地上踩过,明明没做什么,却让人感觉压迫力十足。

桌上没人敢说话。那女孩察觉到点不对,尴尬收回手,红着眼低头坐在那,我见犹怜,只是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掩饰不住。

秦顺存了心思,没出声说什么,就看着傅西泽是什么反应。

这个看着虽然没有那个顾妹妹有种独特韵味,瞧着干干净净也算是很不错的了,这眼睛含着泪的样子谁看了不心疼?

傅西泽闲闲抖过烟灰,青白烟雾从他眼前缥缈而过,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不开口,旁人也不敢说什么,桌上静了几秒,到底是那女孩扛不住这样微妙的沉默,红着眼走了。

傅西泽咬住烟头,瞥了眼秦顺,语气依然淡淡的:“继续开。”

对面打量着傅西泽神色,但从那张深刻矜冷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秦顺自知理亏,他就是想看看傅西泽是终于对女人起了心思还是怎么招,让个人过来看看。

就算认识这么多年,傅西泽也不是个能让人揣摩透的存在,他朝傅西泽举杯,一杯伏特加下肚算作赔罪。

然后转移了话题,跟周远说着:“那桂城的开发商跑了这不赔没个法子,现在那边拉扯推嚷找不出个能挑大梁的人。”

周远喝了口酒不说话,他不是不知道,但这事上赶着谁知道是机遇还是去当冤大头,心里没有把握。

投行不就是这样么,说运筹帷幄不过是把任何可能性都算尽,要你眼光毒辣还得要你有那个下注赌上身家的勇气。

大概也只有傅西泽,从来都是岿然不动云淡风轻的样子,周远朝傅西泽举起杯子:“行,平安夜,不愁了。咱们谁不知道,傅西泽说的话还能有错不成,是吧傅总?”

傅西泽散漫举杯,磨砂玻璃杯中的威士忌冰块沉默,他淡淡抿了一口,看向那边角落。

旁边人咬牙说了个十一个六,秦顺眼疾手快当场就把他开了,手指一勾:“这不开你开谁?行了,把这瓶喝完或者给把要是我,快选。”

他侧头瞟了傅西泽一眼,往常他也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漠然,但这次他算是看得明白,故意问着:“我说傅总,您来了半天不和我们讲话光盯着那边干什么,人家喝点小酒你也要管哎?”

侍从推着餐桌走进来,傅西泽掸了掸肩头,漫不经心起身:“她又没吃东西,空腹喝酒回去了要难受。”

“有些东西在我这就够了,”傅西泽掐了烟,长款大衣敞着怀,那双眼冷淡扫过桌上众人,“别伸去她那,把人小姑娘给我吓走了。”

“我就这么一个小姑娘。”他微微眯起了眼,眸子里有很清晰的冰冷。

桌上静了一瞬,旁人大气都不敢出,等傅西泽走了,秦顺才和周远对视一眼。

周远拉着椅子过来坐下:“那女孩什么来头?”

秦顺摇头咬住烟:“护得紧。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今晚平安夜。”

这三个字像种禁忌魔咒,周远噤了声没再说话,傅西泽母亲和他弟弟怎么出的事到现在没人能说清楚,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秦顺在这当口把傅西泽叫出来,也就是为着这事。

有穿着黑色短裙的女人摇曳生姿走过来敬酒,他们都笑着接了,但眼里也没存多少真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