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们从拯救别人的需要中拯救自己。

越是狼狈、脆弱,就越吸引他伸出手。

“这听起来有些梦幻,像是救世主或者耶稣诸如此类的人物。”

顾瑛翻开书本,微卷的书页钝钝刺开她的手背,留下很浅的一道红痕。

“是耶稣还是撒旦,只在一线之间,又或者从来就没有过分别。”

“顾瑛,顾瑛?”

顾瑛回神,对邢羽歉意笑了笑:“抱歉,我刚才没听见,你说什么?”

“我说你头发扎起来挺好看的,”邢羽担忧地看着她,凑近了些:“你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就好像几天没吃饭了,你已经这么瘦了,可不要节食减肥啊。”

顾瑛拍拍她的肩,神色平和,莫名有种让别人也宁静下来的感染力:“我知道,身体是自己的。以后胖瘦评判的标准只看我个人喜好,不会再因为别人随便说几句我胖我就拼命减肥了。”

至于头发,顾瑛的头发留得太长了些,又因为从前节食,发尾显得干枯,堆在一起不但没有她追求的温婉美感,还显得有些乱。

明天就是休息日,她有大把的时间去换个发型,换些适合她的衣服,慢慢换种新人生。

顾瑛只简单吃了几片白加黑,外出的时候还是有点头重脚轻,从理发店出来时肩头像是卸下什么沉重的桎梏,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原身其实五官条件很不错,不是顾菲那样明艳张扬的美,她像是粼粼细水里慢慢生长出来的细小的花,乍看不吸睛,却有种让人无端回想的韵味。

只要稍加引导,那一点点特别也可以是在深夜里会被咬在唇侧翻来覆去细想的余韵,极慢却也深刻的夺人心神。

顾瑛依照着她的样子挑选了几件合适的衣服,再出商场时外面天色有些奇怪。

像是半片霾同橙的余晖渲染交杂在一块,只抬头看一眼,无端的雨就落了下来。

她侧过头打了个喷嚏,耳畔响起古怪的询问:“你就喜欢他到这种程度?”

她下意识回望,一双刚沾染露珠般的乌黑眸子令林崇柏呼吸一顿,他想起自己只看见她的侧脸就莫名跟上的举动,脸色不太好看:“就算你这样费尽心思,傅景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顾瑛上下扫了他一眼,余光瞥见一缕黑,唇边的话转了个弯,礼貌而简短:“关你什么事。”

她说话带着些鼻音,责备疑惑似乎都软化成了一片羽毛,扫过心尖。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那张纸你没有送到吗?”

林崇柏想起口袋里没递出去过的纸条,手心有些热。

他低头看向顾瑛,对方齐肩的黑发顺滑无暇垂在肩头,下垂的眼尾乍然流溢着几分青涩的风情,只是她没看向自己。

林崇柏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只是觉得顾瑛不来找傅景之后反而让人觉得不习惯,被无视时的尴尬也好,被嘲笑的羞恼也好,不管是怎样的表情…

他慢慢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傅西泽就是在这时候看见顾瑛的。

那样瘦弱单薄的一个人,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孩挡住她的去路,表情藏着几分渴求和嫉妒,傅西泽看得分明。

她脸侧的黑发被风吹得飘摇,她身上的干净是破碎的,即使在这样最狼狈的时候也依旧惹人怜爱,或者说正因为她的狼狈,那些目光才停留在她艰涩的脸侧。

她被人握住手腕,费力狼狈的挣脱,不管外面纷飞的雨滴就惊慌往前跑去,像是被蛛丝擦过的蝴蝶。

她跑,黑发被雨沾湿,雨落在她眼睫上像雪一样化开,跑得瘦弱蝴蝶骨藏在大衣下艰涩起伏,身子轻轻颤抖着,像惊慌挣脱蛛丝的蝴蝶。

傅西泽长腿交叠懒倦坐在那,黑色大衣似夜一般沉寂,末了才很温和的发出一声低叹。

像是在怜悯猎物。

他的手搭在车把上,不经意流露些掌控的姿态,五指一点一点收拢,指节拉扯着淡淡青色隐入血肉中。

“停车。”

第6章 隐喻试探

顾瑛跑了几步肺腑就难受起来,她在路边站定低头用手背抵着唇低低咳嗽着,咳得视线模糊水光凝结,雨滴从她眼睫滚落。

药效在脑海里浮沉,眩晕发酵,她听到汽车在她面前停下的声音。

伫立在旁的黑色劳斯莱斯内敛沉默,雾霾霾的天好像斑驳了的灰色,车窗就在她目光下缓缓落下来。

身后还有林崇柏断断续续隐没在雨里的声音,男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视线低缓落下,很无意的一眼,将她窘境看得分明。

他为她打开车门,没有问她为何这样窘迫,没有问身后是谁,只是温和说着:“外面很冷,进来吧。”

雨顺着飘进开着暖气的车里,顾瑛踌躇一瞬,他也只是笑。

黑色大衣沉寂平和,一双勾人的眼微弯。他似乎天生就有种缱绻温柔意,只用带上一点丝丝缕缕的笑,就令人无端心顿了一瞬,再慌了节奏的胡乱跳动。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踩着车垫的皮鞋泛着矜贵光泽,难以言喻的典雅贵气,又有种隐藏在险意下的性感,鞋尖收紧的弧度莫名让人觉得尖锐。

无形的暖气在沉默间化开一道界线,他依旧是那副儒雅温和的样子,好像只是在一个平淡的雨天等着她。

身后林崇柏的声音忌惮般消失不见,顾瑛站在车外,脑海里一瞬间好像闪过很多东西。

她还是上了车,弯着腰谨慎小心的坐上去,不让身上的水汽打湿车椅。

喉间痒意被强硬压下,难受得她不断吞咽,逼得自己用力咬住唇,肩头微微颤动着,憋得费力。

她大概没察觉到自己病得重了些,脸颊漫开不正常的红,眼神被潮意蕴得迷蒙,困顿无措。

傅西泽淡淡看着她的小心翼翼,眼睫半敛时望过去的目光似带着上位者的旁观,一点勾人心魂的恶意。

她发尾微湿黏成几缕,恰好柔顺无害垂在肩头,手被购物袋勒出点点红痕,那只左手微妙藏在身后,拘谨又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