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顾瑛不怎么露面,旁人也对她没什么印象,看着她的样子也实在新鲜又娇艳,难免多看几眼。
她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同别人说话说得认真,抬手将袖口往上挽了几分,露出点点霜雪般的白。
谢承远看着那些个黏在顾瑛身上目光冷笑一声,双腿一夹身下皮毛光亮的黑马仰头嘶鸣一声,跑得越发快。
手上的球杖挥舞生风,硬是舞出了红缨长枪的意味,气势汹汹压着对面不给一点还手余地。
那外涂着红漆彩绘花纹的珠球在谢承远身下灵活晃动,任由旁人伸出半边身子也夺不走一星半点。
林成归憋着一口气要夺过球,奈何他马术并不精湛,有好几次球从他杖下一晃而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承远将球击走。
谢承远毫不吝啬讥笑,刺人的话张口就来:“林公子,这不是你的东西,你强留也留不住。”
林成归气血翻涌,双目紧紧盯着他:“谢小侯爷一定要争到这个地步吗,你我明知今日这场是为何,你难道想就因为那点争端,在这时候做出头鸟吗?”
“我想了如何,我就做了又如何?”谢承远笑了笑,凤眸里的墨色点点沉淀,凌冽望过去的一眼深得让林成归呼吸一顿。
谢承远讥讽摇摇头,毫不犹豫将他甩在身后,一眼都没多看:“把这种事比做成出头鸟,林成归,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谢承远骑术本就上佳,眉一扬那马儿便灵性的加快速度,遥遥只能看见一抹玄色在场中驰骋,犹如进无人之境,无人能奈何他分毫。
高直手上的的球杖都快断了,忙趁着打马回身交错的那一瞬低声说:“谢兄谢兄,你得这汗血宝马就已经超人家一截了,没必要再这么认真吧?”
谢承远嘴角噙着笑,下手却毫不含糊,手掌一翻绕开高直扰乱的球杖,震得对方手麻:“马都是自己挑的,它不认你,与我何干?”
高远呲牙咧嘴换了只手,回头用嘴努努女眷那边,苦着脸道:“有人看着我呢,好兄弟,容我威风威风。”
谢承远懒懒回眺,却见顾瑛正好望过来,她眸底清泠浮动,藏着点少女的情绪,虚虚落在他身上一眼,唇角不自觉就扬起来些。
遥遥对视一眼,那双圆眸下意识移开了些,只用余光注意着他。
要说的话一顿,谢承远眼帘垂下,手上球杖挽了个剑花又一击洞穿对手大门,同时单手勒住马漂亮回身,黑马亮顺的鬃毛在空中飘过,高高扬起两蹄嘶鸣一声,引得全场瞩目。
两旁高呼或喝彩之声没断,谢承远利落回头,凤眸里明晃晃的笑意压不住,错身之时拍了拍高远的肩膀,语气嚣张:“也有人在看我,这威风是让不得。”
高远气得要咬杆子,平日里谢承远都显山不露水留个半吊子,今日怎的就偏要抢他风头。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指着谢承远喊:“谢承远你成心的是吧,我那是有小韵盯着,你,谁看你啊!!”
谢承远拍了拍马头,利落回身轻身纵马,只留下恣肆背影和遥遥一句带笑的话:“心上人,不行?”
第25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几道鼓声落下,这击鞠就算落出了胜负,别的人都聚在一块互相分享着喜悦和痛快,唯独谢承远丝毫不停顿,两腿夹着马就往长公主身边跑。
丹阳郡主捂住嘴,惊讶看着顾瑛:“ 你说他能赢,他还真能赢啊?我原本笃定高哥哥能赢的,要不下次你和我一块赌高哥哥吧。”
顾瑛嗯了一声,眉眼早就弯起来了,笑得眼如月牙:“这同我选谁没关系呀,是谢承远自个厉害。”
“方才他在马场上那几招,看起来好像蛮横不讲理,但每一击的力道都拿捏的恰到好处,纵马松弛有度,想来基础应当很扎实。”
丹阳郡主唔了一声,从前她总听着人说谢承远这游手好闲的纨绔不像是定平侯的孩子,他父亲征战沙场多年名头响彻在外,兄长谢君浩虽不从武,但作为文人能臣也是很厉害的存在。
原以为谢承远那就谢家的意外了,没想到他还藏着这招呢。
马场上的人三两个并排散了,长公主那边的身影一顿,少年人手上球杖被他转出了花,远远骑着马就往顾瑛这边冲过来。
“吁。”谢承远微勒马绳,黑马便停在了顾瑛面前,三两步放下马蹄,侧着头看向顾瑛时头上柔顺的鬃毛滑动,耳朵不断扇动着。
这马生得实在是好,姿态修长有力,顾瑛多看了两眼,黑马打了个响鼻,伸长脖子往顾瑛那靠。
谢承远啧了一声,收紧缰绳让马后退几步,握成拳的手抬到顾瑛面前,下颌朝她点了点,喊了她一声:“顾瑛。”
“嗯?”
顾瑛仰头的一瞬间,他松开了五指,一串镶嵌了红豆的玲珑骰子从他手心垂落下来,在顾瑛面前晃了晃。
风卷来一席,吹得玲珑骰子微微摇晃,似有若无的苦香卷上心头,散开后就剩下令人回味的甜。
黑马瞧着那骰子底下的穗子,马鼻动了动想去咬,被谢承远一手按住了。
骰子小巧却精致,似是用白玉磨造的,顶端嵌着金丝镀银的绳挂在谢承远大拇指上,他头微微侧着凝视着人,额头还带未散的薄汗,眼神紧紧盯着顾瑛,疏懒而勾人。
“这是你赢的,真的送给我?”
顾瑛慢慢伸出手,掌心触碰到尾端的冰丝穗子,他便落下手,指腹很轻的从她掌心擦过。
谢承远收了手,身子前倾着看着她低笑:“还能有假?免得某些人眼巴巴盯着别人得的彩头看,你想要又不是没有。”
掌心里的骰子精巧可爱,里面一点圆润嫣红,丹阳郡主在旁边巴巴看着,好奇问道:“为什么是送玲珑骰子?”
谢承远身子往后一靠,望着顾瑛意味深长拖着音调,嗓音又低又倦:“是啊,为什么是玲珑骰子?”
“顾瑛,你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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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散后各家欢喜也有各家愁,皇帝听到说是谢承远拔得头筹,执笔的手顿了又顿。
若这事是真,那么从前谢承远许多次顽劣和纨绔的样子便是在欺他,若这事是假,那满场子勋贵之子未必就没有一个能赢他定平侯府的人了?
掌印太监见陛下眉头紧皱忙说着:“这事说来也是巧了,那谢承远一向纨绔不干正事您也知道的,哪有半分定平侯当年的风采。这次要不是为了拿彩头讨人家姑娘的欢心,他还真没这个动力。”
掌印太监手一拍,摊开:“结果赢是赢了,不知道说了个什么话把人家小姑娘说得脸色通红,转身就走了。”
皇帝听了这话脸色倒缓了些,问:“彩头是什么?”
“回陛下,长公主于文给的一彩为同心环佩,于武给的一彩是玲珑骰子。”